我被校园霸凌时,父亲是帮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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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皱了一渠河水,老人坐在岸角,静静地掌着一条钓竿。6 ]" G* }4 {: C* p+ v& O4 C: [2 S
如果有爱好者恰经此处定会惊叹,这一隅圆融的景象像极了明代大家沈周的树阴垂钓图——当然先要刨去老人身旁“禁止垂钓”的牌子。6 e9 k. h, N# p- D7 V: B
老宋头不懂国画,他只知道河渠边钓鱼让他相当尽兴,他缓缓卷动鱼线,余光正好看见河渠中央缓缓漂来个什么东西。
9 ^( H( s. @1 u \# a) ]+ ]4 |当他看清那东西是个泡到发白的死人,惊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衰老的膀胱当即有了开闸放水的征兆。! e) ]( o- |4 ?7 b
老宋头哭丧着脸,颤颤巍巍掏出手机:“政府,死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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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你知道‘茧居族’吗?”
8 P! [' H: x. `' p0 o) ~* h& G; {颇为拥挤的办公室里,小张突然抛出这个奇怪的问题。& ?: d/ k: w4 O) C T9 U) C
“又是你们年轻人新发明的词汇?”王卓翻来覆去看着刚到手的案情报告,头也不抬。: ~& [' }# U( N- Q1 j5 F
“这是一个发源于日本的词汇,指那些在节奏逐渐加快的现代,无法面对现实而选择逃避生活,进入空虚、焦虑、乃至否定自己的恶性循环中,甚至生出反社会人格的青年群体。”
( ?) u% ~8 z# B; d1 t7 [% t小张看着电脑照本宣科:“像几个月前江城的学校伤人案,就是典型茧居族报复社会的行为。”' m5 c# ~- D( ~* w) z% R
“你觉得眼下的浮尸案也是这种情况?”王卓敲了小张脑袋一下。
1 _* H& _+ q+ H% ^* [“死者江城罐头厂前任厂长韩松,溺水身亡。生前脑部曾遭受过钝器重击,颅内严重出血。身体遍布挫伤,尽管一部分是尸体漂流时磕碰形成,还有一部分却是击打所致。加上脚腕上绑配重物留下的勒痕,说这是自杀谁信啊?”( b" j8 c$ I8 ~$ ? X8 S/ O0 {) p
“所以你就盯上了他儿子韩千?”
2 J1 e. E, x: p: E, F2 l. v7 T7 x王卓窝进椅子里:“好歹是个退休厂长,家里富裕。他儿子不用上班还能好吃好喝被供着,杀人动机从哪儿来?换我可不会杀一个长期饭票。”% R8 W. c2 v5 K4 n' Y" b
“您的推论太保守。”小张不服气,“韩松死前,韩千就连着私家车一起消失了,而且他的邻里反映韩千一向有对父亲施暴的行为。我怀疑,是韩千打昏了韩松,沉河后畏罪潜逃。”
5 }- y9 }+ n T* P4 T# [2 l“按你的说法,韩千为什么要费劲把人打昏再沉河溺死?”0 o3 i* R3 } Z# f, ]# i& W! y# ]
“当然是延缓尸体被发现,为自己潜逃争取时间。”小张言之凿凿。* q! F/ W% s# a2 Q1 D* n5 Z
“说我保守······是你还太年轻。”王卓轻轻拍他肩膀,“压根不用那么麻烦。如果韩千真想杀韩松,在家里就行,现在这邻里关系,尸体发臭之前谁也察觉不到。”
A0 z$ T* h0 D0 m% }( ~6 Q“可是师父······”* u" f0 o, _0 G4 @
“别说了。就算你怀疑韩千,办案时也必须抛开一切主观臆测。韩松的儿子,目前只能看作是一个失去了父亲的倒霉蛋。”# o7 G* s$ w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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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卓想起韩松家所在的老式小区。; q" T3 u R" G5 S6 [ o
小区门口的摄像头压根没接电,死者楼前的摄像头则歪向一边,唯有一个摄像头正对着门前的道路,可惜镜头早不知被谁砸碎了。小区附近是真正意义上的城乡结合部,道路上的监控情况恐怕比社区还不容乐观。
2 G; f& A) `+ m“有效信息太少了。”小张叹了口气,“这从哪儿查起啊。”
" j3 J+ m' b3 Z5 m王卓又敲了一下小张脑袋:“别抱怨了,先尽量动员人手找韩千,另外调取各条主干道路的监控查那辆丢失的车。”5 `9 g3 C( R- U: E+ x+ V, ~4 ]
他看向天边,天际线上的火烧云扭曲成无数复杂的模样。它们似乎预示着这起河渠浮尸案背后,也有着同样复杂的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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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带着满脸伤痕,愤愤走出老式小区的大门,背后传来几个好事街坊若有若无的讨论声,他回头狠狠瞪去,街坊们讪讪地住了嘴。
% \( I: T8 h% o) ^7 y9 Q他抬眼看向小区门口的挂牌——“幸福里小区”。5 i) j6 Y8 u& H5 i
少年突然想起一个说法,一个人命中缺什么,名字里就要加上什么作为平衡,社区是不是同样如此呢?" x* f9 Z( m5 [7 v
他熟练地翻过围墙,远远绕开自己的学校,一拐弯,迎面传来“啪”的一声脆响,像极了父亲挥出的那记耳光声。& H9 K; d9 Y% I$ \5 y
他定睛看去,一个孩子捂着脸,旁边父亲模样的人高举着手掌似是要挥出第二下。
6 \0 Y) j8 X+ V- @“我没有打架,是他们先欺负我!”9 d v0 ^+ G2 @+ y$ W
孩子委屈的喊声让少年不可抑制地感到愤怒。这一刻他特别渴望告诉所有人,鲁迅错了,人类的悲欢有时候恰恰惊人相通。
: d/ s, o; r; Q: f' }" K6 a成年人大多都是暴躁的,不分青红皂白。他们活在自己想象的情节当中,从来不肯探究真正发生了什么,眼前这个男人是这样,父亲也是这样。8 g' d1 z8 Z! F1 l
父亲永远只关心自己的工厂,他能整日整夜留在厂房里运筹帷幄,却没有一丝耐心探究儿子脸上伤痕的真正来源。
2 G- b7 C" @, q$ L3 G男人手掌即将落下,少年奋力扑了出去,十几岁的小牛犊富有活力、怒气勃发,一下就将男人撞了个屁股墩。7 Q+ F% F( {$ X3 M+ [* o* n$ d
得手后,他不敢停留,一气向着远方的罐头厂跑去。那里有一个秘密基地可供落脚——一堆旧红砖砌成的“避难所”, 有铺盖、罐头,是躲避暴怒中的父亲时最可靠的落脚点。
0 g/ S" d7 L; X+ p- |; r8 R U k不过这个晚上他的运气并不够好。
7 K$ M$ Y5 K' n5 N正当他贴着外墙向“避难所”摸去的时候,突然一只大手将他拎了起来,少年扭转身体借着月光看清那人的脸——是罐头厂的门房。
! @# ^- n0 ~* w0 f“我还当是小毛贼呢。”门房提了提手上的少年,笑出来,“合着是厂长家的小子,你来做什么?”% @" x9 y* u& Y: _5 G3 Z
门房将他领进屋子:“你爹到处找人,都打听到我这里来了。我打个电话,他一会儿接你回去。”
/ s. q! Z! c, \( ]“你别打电话!”少年用力扯住门房的袖子。9 d6 }* w; a" F* l
“咋?”门房拿电话的手楞在了半空。' M7 H3 F* I3 I: ~1 C
“叔,你觉得我是杀人凶手吗?”面对这个愿意和他交流的和善中年人,少年终于吐露出心中折磨他许久的问题。
2 p( L* ~! L# {“小子,你咋了,什么凶手不凶手的?”* \. E+ Q2 Z# {
“叔你知道的,我妈为了生我死在了医院里。你说,我是不是凶手?”3 I# C5 Y! O, @2 Q, R
门房神色复杂,随即无奈地拉过少年,将手搭在他的肩上:“事情不是这样算的,生老病死是天意,逃不过。当年你出生的时候,老韩忙着竞选干部,家里没人看着,出事了谁也不知道。如果你是凶手,那老韩更应该算作凶手了。”) J! P( M4 G* Y; V3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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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5 q( u, H1 P- r' s7 P王卓坐在办公桌前,再次整理起走访街坊获得的资料——这些口径合在一起简直就是一部年代剧。, S7 K/ c, m; m. ~: f" a3 o
二十年前,韩松是江城罐头厂的职工,一次偶然认识了厂里的女职工石雨,两人迅速坠入爱河,几年后石雨就怀上了韩松的孩子。' |+ ]+ v9 i/ C( n& x+ d3 a- _
不幸的是,由于生产送医不及时,石雨生下韩千的当晚就去世了。6 u0 |) N# k+ {
单亲家庭总是或多或少存在问题,父子关系慢慢变得不和睦起来。韩千上初中后,学会了打架、旷课,街坊经常看见他上学的时间在大街上晃悠。
1 w1 |9 x& d1 R1 q2 G初知消息的韩松很是愤怒,痛打了儿子几顿,不过收效甚微。
/ C3 V' w" E$ B9 u父子间的抗争后来如何进行,邻里不是很清楚,但明显是父亲先缴了械——韩千最终没有再读书,韩松对此选择了默许。
7 T" Z- x% l3 z/ p0 D1 q辍学后的韩千整日在家无所事事,一直靠父亲高额的工资养活。或许是家庭问题使他心怀怨恨,长大后他开始经常对韩松施暴。
) ~8 @5 B e7 A9 a* l+ s4 |“师父,咱们的搜查申请已经得到了批准,您看什么时候出发?”
+ A) p) P! i( K, W& t9 E$ J! {; ~小张的话将王卓从故事里拉回现实,他揉了揉发胀的眼睛:“事不宜迟,叫上同组的同事,马上出发。”; H$ a6 ^/ }* U1 c! h4 m+ W
于是一行人有条不紊地向着韩松家出发,小区物业也配合派出了两名工作人员协查。, F6 G- r, r1 g' H
屋内家具都蒙着一层细细的灰,陈述着已经失去主人一段时间的事实,客厅的布置凌乱不堪,似乎是打斗造成的。鉴识人员四下散开搜集信息,只留下师徒二人在客厅里大眼瞪小眼。
' L5 Z8 ~7 m2 ]" w1 u“看来这孙子没少搞家暴。”小张有些感慨。. |2 t' C6 o4 G4 ^0 Q
“比起这种八卦,你还是多注意细节吧。”王卓回忆起韩松头上钝器击打的痕迹,“提醒同事们一声,重点清查可能作为钝器使用的物件。”
% D* S2 g5 Y/ `$ \8 A$ P这下小张也离去了,王卓干脆观察起房子的格局。3 ^, @8 ~, n) o* \9 u
上下两层户型被打通做了个复式结构,屋内的装修很是精细,的确和小区破旧的外形不是一个路数,可惜这样的老式建筑隔音效果还是太差,他站在客厅就能听见一阵嘈杂的声音。, j5 T7 f. F1 D: Y6 x8 i: q
王卓循声走进一个卧室,里面挂满海报,桌上是一台电脑,地上散落着各种游戏机、刻录光碟,还有一大堆酒瓶。看来这是韩千的卧室。
# S3 C6 r7 t/ Z. R1 ]卧室窗外,穿过小区的围墙,再往前是一个操场,跑道上插着一圈红旗,一群穿着校服的学生正在绿茵里嬉闹。这应该就是走访记录里韩千的初中学校。
, g2 B6 X A6 _看王卓露出感兴趣的神色,一名物业人员凑上来充当起向导:“下面学校的操场就是这户主赞助建起来的。”
# J5 F1 S% G% _3 Q, B c1 E2 [王卓有些诧异:“还有这样的说法?”
) S# H$ Z J3 i物业人员笑了笑:“我听人家说的,户主儿子把户主搞得心灰意冷,想来是把关爱转移到了这群学生身上。他赞助了好几笔钱给学校改善教学环境,应该是真心喜欢孩子们。”0 H0 Y6 ^% z( R- f+ V$ {0 ^3 Z5 Y
王卓点头,又问:“跑道上怎么插着一圈红旗,最近有活动吗?”& ?3 i3 p1 z0 d: {" ~
“前些天学校开秋季运动会留下的。”物业人员显得有些不好意思,“那几天声浪是真挺大的,办公室接到好几个反映问题的电话,我们是能拖则拖,反正两天就消停了。”2 J& L- [8 ~) w: o& H7 z& t9 h
王卓望向操场,心中想起韩千的变化。
4 y$ Z; E6 t5 S4 G S' Y j有枣没枣打一杆子,他拍了拍物业人员肩膀:“小兄弟,带我去那学校看看。”" z9 m4 N' d4 c5 m1 `9 b,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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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脚将老人蹬出家门,青年的心情莫名地舒畅起来。2 H* S! u1 _, a
风水轮流转,施暴的权力终究轮到了他的手上。当然,他不认为这是暴行,对他而言,这都是帮助父亲赎罪的方式。
, Z( S( U* N3 p1 W青年的这套赎罪理论已经延续了十数年之久。1 O$ M& l- s" P* [/ y
自第一次在门房口中听闻母亲死亡的真相,他不仅彻底摆脱了缠身的负罪感,还敏锐地抓住了老人的弱点。年轻人狡猾地一次次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打击父亲,从而解决一切自己想要解决的问题。
+ }3 L! r+ ~" k! h* p他明白父亲会因愧疚而照单全收,默许他辍学、默许他待业、提供经济帮助。老人成了青年实现愿望的神灯。
9 K, R9 V2 s1 h1 |& y/ s% {当然,仅仅如此是不够的,青年还要让父亲尝到肉体上的痛苦。他要将曾经遭受的暴力一丝不差地套用过来——有父亲施加的,也有那些学校学生施加的。$ O b" C" v) @* M- D- l! \0 i) [* h
他上前几步,将老人从地上拉起来,“噼噼啪啪”赏了几个耳光,声音大得邻居都打开一条门缝偷偷观望。
: f' }6 B6 J$ M7 @* ?青年不屑地往那头啐了一口,他从不把这些胆小如鼠的邻居放在眼里,那些人只敢缩在门背后,悄悄拨打报警电话。
% W* F3 m% h. e5 A警笛如期在楼下嘶鸣起来,青年抓紧时间又赏了老人两个脆的,这才收手等着民警上楼。) }; c" `5 J; V) J. H
“误会,都是误会······不信你问我爸,欸,我打你了吗?”像往常的每一次一样,青年不紧不慢地看向父亲。% ~! f* j2 ^1 }8 M- ]
不料这次来的年轻民警是急性子,见不惯青年有恃无恐的样子,上来扭住他就上了背铐。1 @! l+ S& [- r7 c2 A% ~7 k. }
青年瞬间变得手足无措:“你干嘛,警号给我报一下,我回头就投诉你信不?”! E) n% q7 m. i/ K2 t/ X+ f
带队老民警看看鼻青脸肿的老人,心生不忍,以前那些上门调解看来根本属于无用功。是该给这小子一些教训,他想。4 d4 \( d& U$ c% Y2 x
老民警挥挥手:“带回所里处理。”
* s: `% r" S/ |1 ]. J老人慌张地扑住民警的衣摆,将人扯回楼梯口就要上烟:“同志,这事我们私了,私了。”; D/ D/ L/ }6 T& T: D! L; ^' s
青年桀骜地看向一旁怒目的年轻民警,又往地上啐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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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5 o3 E) r1 a* A! E. i" E4 S# B身经百战的老刑警王卓步入这所初中,校园里独有的青春活力让他浑身都变得轻快起来。
! A, D& o, D. [% A) G) q9 L穿过走廊时,他敏锐地发现操场对面有几个学生围成一团,他试探性走往那边,打算看个究竟。然而学生们更敏锐,还未等他走出几步便已作鸟兽散。
9 ]3 Y- ]7 D/ Q: S1 C直觉告诉他,这些学生恐怕有猫腻,不过他也没有工夫深究,比起学生的那点小秘密,河渠里的浮尸才是最头疼的事。
; C- |! a* p! D, T; n会议室里,校长亲自接待了王卓一旁站着一个中年男性,是韩千当年上学时的班主任李辉。3 r$ t) s+ N' P: u
时间不多,他决定直奔主题:“李老师,据我了解,韩千曾经在这里读书,在校表现还有点出格,是这样么?”! l$ `* c, e+ N2 J0 ^5 G/ D
李老师欲言又止,似乎这个问题十分为难,最后还是咬咬牙说了实话:“这孩子心理上可能存在些问题,另外,他应该卷入了校园欺凌里面。”
2 R' h& b% K3 p9 ^1 E }校园欺凌?王卓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了方才操场上的情景,看来这还是“校园传统文化”。
- n& d: k3 o# ` H2 c. |6 N“韩千欺凌同学?”王卓想起韩千的暴力行为。' _7 m; d$ j1 ?' y4 l- ?
李老师显得有些不自在:“他应该是,被欺凌的对象。”
7 \6 y! ?/ n' ?4 N这句话出口,李老师好像放下了什么,连带着语速也提了上来:“这个学生应该是存在一些家庭问题,性格不合群又比较怯懦。初中男生荷尔蒙旺盛,又好勇斗狠,所以他会成为一些学生施暴的对象。”
/ R/ \# \& Y! `( k7 f王卓面色有些凝重,他想到走访记录中街坊描述的韩千。
# U, p( E6 b3 o# S人只能看到他们以为的东西——街坊邻居口中的打架,实际上是对韩千遭受欺凌的误解,旷课,则只不过是逃避暴力的无奈之选。+ C1 i# v. N% f( y* P/ H$ }# |: r# G
“作为学校老师,你们没有做出什么措施么?是不是压根想假装不知情?”他的措辞有些不客气起来。) z O; O7 ?* r4 N' E. D' x+ g
“我们能做的很少,学生都有自己的一套默契,即使是被欺凌的学生也同样如此,我们并不容易了解问题,对症下药更是相当困难。”
( ?: ^6 N# K r% ]似乎觉得这套理由连自己也说服不了,李老师推脱道:“全国因欺凌而造成的悲剧有多少,你们应该最清楚吧?谁又能解决问题呢,很多时候尽管知情,也不一定能妥善处理。”
. W, M5 ?) o2 F/ w( M王卓一言不发,空气变得凝滞起来。
( a% \1 Y* S. @; ^3 r" Y: P' ^物业人员看出不对劲,赶忙出来缓和气氛:“这个警察同志还想了解一下学校赞助的情况,听说韩厂长出资修了操场是吗?”5 q+ i' P" k' w- H- i
校长赶忙接过话茬:“确实是这样,事实上并不止操场,还有很多别的教学设备。另外,韩厂长经常给学生组织活动,也致力于解决一些校园欺凌问题,他是真对这群孩子们投入了心血。”
0 s* f, _3 Q+ `8 s' M解决校园欺凌?这是一种替自己赎罪的方式吗?王卓心里有些疑惑。1 V, K1 I) K K$ j6 X8 k
他向校长道别,走到会议室门口时,又蓦地回过头:“我来的路上看见操场上有几个学生,应该没有干什么好事,你们关注下,别发展到由我来处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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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1 x6 M- n9 P+ X, _回去的路上,王卓接到了两通电话。1 m7 N+ {6 m6 T, `0 p; [
第一通来自徒弟,小张在那头很是兴奋。
6 h9 \$ r$ E0 c“师父,我们在一个水壶上检测到了韩松的头皮组织,还有少量血迹,正送往局里做比对,如果和尸体头上的钝器伤吻合,韩千这小子就没法翻身了!”/ B$ t4 [' }! _
第二通则是局里同事打来的,那头同事的声音也很兴奋。
# s7 k* |# S7 i# X“卓哥,发现了韩松的车。”5 d8 H. i# s0 i2 S6 g
王卓长叹一口气,徒弟这次恐怕真的说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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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 t5 P; R- y- d4 z7 {; i不远处学校的喧闹吵得人头痛,果然是一群无可救药的渣滓,青年想。
- w' F Q& \. i+ t# \饭菜的香味透过纱窗飘进屋里,饥肠辘辘的青年一把将手中的游戏手柄摔在床上,咒骂着:“老不死的,这么晚了还不回来做饭。”& v/ P0 t+ J' i: X; |
但这样的咒骂没有起到任何效果,直到夜色升起,门口才传来开门的响动。2 {: t: c3 v5 H
青年甩开房门,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玄关,拦住换鞋子的老人:“你去哪儿了,饭也不做,打算饿死我生个二胎?”
9 `5 [- E1 @/ y0 G& k5 P2 Q老人将鞋子塞回架子上,嗫嚅着:“学校运动会,我去帮帮忙。”7 b1 ]$ p: H% a' R
这句辩解彻底点燃了青年心中的怒火,他将鞋架推倒,拼装的鞋架即刻散成一地木片铺满了玄关。* J8 g/ u& q5 g1 P* T* T- e& d
“你是不是忘了我怎么辍学的?那个时候没有人帮过我,这个学校里都是一群无可救药的渣滓!今天那群渣滓把我吵得头都要炸了!”3 o; X7 {+ \5 G7 ?
“小千,对不起······”, E2 Y! n! }* ^- N& X
“你是不是还打算讲讲你解决校园暴力的光辉事迹?”青年脸上突然浮起扭曲的笑容,“真棒啊,可是你那个时候怎么不管我呢?”$ c( f0 L" z6 e' C
“谁害我变成这样的?学校那群渣滓,还有您。”青年直视进老人的眼睛,“你们现在相处得和和睦睦,这就叫狼狈为奸!你们都应该去死!”
3 j9 _0 g; \8 P( |5 L; Y青年还在继续责难,老人的愤怒毫无预兆地爆发了。
" F7 j, {* w2 o* b' e不知哪来的力气,老人蹿起来揪住了青年的衣领:“我是有错,可你已经用它折磨我十多年了!”$ J2 {+ ^( H6 {- n
“是你自甘堕落,放弃了可以争取的东西!”老人一把将青年甩开,“不要再用我的错误当借口了!”( t* X; A: s1 U% S
桌角磕痛了青年的手臂,刹那间,他仿佛回到了多年前无助的下午——不良少年在学校附近盘桓,父亲在办公室一把将他推到桌角,扬起蒲扇大的手掌······
! k) e1 ~5 Q$ }, _恍惚间他摸到了一个有些分量的水壶,不管不顾地抡起这把铁器奋力挥去,老人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5 V/ E$ }2 e/ {3 i+ q6 v
“母亲死了,你才知道放下工作烧烧纸,我废了,你才知道去学校捐款,解决什么校园暴力。”逐渐清醒的青年丝毫没有慌张,面对着地上一动不动的老人,“你一生都在补救。”
& p) u8 e5 R; V9 B5 Q. a, m“白费功夫。”青年咕哝着,向自己房间走去。# S0 ~" c4 Y& t. u/ v
如果老头子真死了倒是比较难办,那只能找机会绑上石头,丢进水里。自己从来没干过这种事,不过应该不难吧。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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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松的车被发现在老旧小区不远的乡下,那里叫做韩家湾。' K. M5 d' U' K7 s
韩家湾是韩松的老家,他的妻子死后就埋葬在这里。
9 E: ]6 I# ], [! r! z车是从水里打捞上来的,车辆落水地点正巧就在河渠浮尸被发现处的上游,这似乎表明韩松落水的位置已经有了定论。; `6 O' Q C4 w
根据调查,韩松退休后基本没有开过车,钥匙一直落在韩千手里,这小子一有空就开着车到处糟践油钱。. r* I- h( F; [* q! }7 _
案件到这里已经基本明朗了。唯一令王卓可惜的是车辆被长时间浸泡,提取不到什么关键性的信息。
0 r, _3 C+ Y4 ?1 D好在现有信息足够了,至少将韩千列为重大嫌疑对象,采取强制措施应该没什么问题。* K$ F1 z: Q( ~! g; g5 F
现场的鉴识工作还需要进行一段时间,王卓等得焦急,索性借了辆小摩托往墓地方向开去,他想看看韩松妻子的墓。
" f) O1 x3 T( u乡下的墓没那么多讲究,没有漂亮的墓穴,活人将逝者尸骨埋在菜畦里,立上一块小石碑就算大功告成。韩松家同样如此,但由于长时间没人耕种,农田都成了荒地,地里萧瑟地立着两块石碑,一块是韩松父母的,一块是妻子石雨的。
( _) h# C3 m& x# `; F* l5 i农田旁有一个破旧的石砖房,房里堆着几把农具,王卓蹲下摸了摸,上面竟然还沾着新土。" Q3 G$ \" T2 A3 `" h0 A
愣了一会儿,他如梦初醒地奔向田里。果然如他所料,韩松父母的墓前并无特别,石雨的墓前却有些浮土——这是挖掘过的痕迹。这么看来,韩千原本是打算把韩松埋进自己母亲的坟墓里?
3 U/ P0 h3 n1 e. {( c" N) V" R但父亲和母亲在韩千心中的地位天差地别,杀死最憎恨的人,怎么会埋进母亲的坟墓里?况且韩松的尸体最终漂在了河中,难道是什么突发状况破坏了他的计划?$ A4 z J* u8 ^! F* T
一个新的情况汇报终止了他的思考——技术部门的同事将韩千房间的电脑带回去检查,发现了一些端倪。
: f& s) \% u9 l# b! U) ]信息显示,他数天前曾在聊天室发过牢骚,谈起了楼下学校运动会没完没了的吵闹声。他谈起父亲赞助学校的事情,吹嘘自己将父亲打得在地上装死,而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学校的学生。
' t3 {. L( q# j案件到了这个阶段,大体脉络已经浮现了出来,只有一些细枝末节还存在疑点,一场案情分析会必不可少。
! F+ ~# t) }( _$ }8 a会上,小张谈起韩千的聊天记录:“师父,韩松已经死了,韩千下个目标是学校的学生。而前段时间,学校刚发生过砍人事件,凶手同样是个无业青年,韩千没准就从新闻里受了启发!”
{1 o0 }% X' G王卓瞳孔一缩,假如韩千真的要对学生下手,他就会在附近藏到风头过去。这一片是城乡结合部,韩千对地形极其熟悉,假如他在乡下空置的房子间流窜,那同事们难怪不好找到他。
% |6 u2 K7 K$ g& h一切完全说得通。; P7 D( [% T) R ]% Z
该收网了,王卓想。
$ x/ S6 n) v2 O3 L) M* I会后,整个警局上下有条不紊地运作起来,公开征集信息,呼吁知情者及时通报,又在各大道路口、机场车站进行协查。学校外也分派了人手,防止韩千无差别报复。
. w) x' |8 }9 X9 k8 j8 i* N+ U师徒也分头行动,小张坚信韩千马上就会将学校作为下一个目标,而王卓则怀疑韩千会暂时藏在附近的乡里,于是徒弟整日在学校旁蹲守,师父整日在乡下跑来跑去。
0 B2 c, a, S$ L% U/ C4 |( R一天又一天,大家一无所获。- P' B7 @7 r9 q* T& G9 x4 ?
王卓在乡下风吹日晒,皮肤是黑了几个度,却连韩千的一点味儿都没闻到。小张在学校附近蹲守,倒看见过几个形似韩千的身影,一追一逃之下,他往往落得浑身擦伤,抓住的却只是些做贼心虚的蟊贼。
" ], J! y+ z. ^& p. x月底,小张竟因抓捕多名小偷受了表彰,这令他和王卓都哭笑不得。
; ~8 t8 j: s1 o: x时光不曾等待任何人,河渠浮尸案最终成了江城又一个茶余饭后谈及的悬案。而被冠以“弑父者”之名的韩千,则在万民痛骂中,离奇消失在了那年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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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韩松从冰冷的大理石瓷砖上醒来,头疼得几乎无法忍受。他怀疑自己出了脑震荡,也许更严重。
/ V# I. w- `2 H8 r8 Y; p他通体寒冷彻骨,不过这无关大理石的温度。自己几乎被砸死,可儿子却像没事人一样在卧室喝得酩酊大醉,这个小子的内心已经彻底变质了。/ x# X1 v9 r5 S2 v: ^: W7 b8 J0 p& D% W
他现在无比懊悔,但更多的是恐惧。' {$ j4 h- @8 N, v
韩松回忆起争吵时儿子放出狠话,要杀了自己和学校那些孩子们。这已经实现了一半——如果不是自己足够硬朗,现在确实已经死了。1 Q; M/ K4 h- s$ x, D1 {1 R/ k
接下来是不是就该轮到那些孩子们了?想到不久前的学校伤人案,韩松觉得脑袋里有一万只蜜蜂在振翅作响,一个念头悄然滋生,迅速膨胀。, Q- u, z* U9 v
自己的错误就该由自己收尾,韩松木然地从储物间抽出一条麻绳,蹑手蹑脚进入卧室,将绳索套上了韩千的脖子。
1 w* l% K! r/ D; q4 D, m$ h7 s他憋足力气将绳子收紧再收紧,韩千的脸由红转紫,四肢不时抽动,转眼间没了动静。: ]- ~& H& `* r, L: c# q
韩松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把尸体搬进楼下的车里,从尸体口袋里掏出钥匙,一路开向韩家湾——哪里来的就该到哪里去,他决定将儿子的尸体埋进妻子的墓里。
2 G- X! q' ?6 ^3 z天色蒙蒙亮时,他处理好了一切。2 @1 c5 ]) C2 V3 {+ l! r9 H/ m
长久的体力劳动令韩松的意识都模糊起来。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把车推进河渠里,他拿出那根夺去儿子生命的绳索,一端绑在脚上,另一端系上石头。
) C- S* K4 x8 V5 i6 v8 D韩松察觉自己脸颊有些湿润,但由于疲倦,他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否伤心,也不知脸上的是不是泪水。. c; I. W1 r. q! p M4 D) N
奄奄一息的老人面无表情地坠入了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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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故事取材自曾经轰动日本的新闻“熊泽英昭杀子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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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Masa5 }% ~) z' e" I,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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