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宣统初年清陆军军官定制常服风尚

显示全部楼层 · 2023-9-20 12:28:43

说到“军官定制军服”，许多网友可能会想到日本的“大正时期青年将校文化”，德意志第二帝国时期军官定制军服风潮等案例。在中国近代史上，军服西方化后也发生过一次主要流行于满汉高级军官中的军服定制风潮。笔者将其总结为“宣统初年的定制衣装风尚”。
关于载涛考察团此时期曾经穿过的“定制版金领礼服”，可参考笔者另一篇文章：
背景

军队发展的背景

清帝国的最后几年中，满清少壮派贵族和汉族各势力纷争逐渐白热化。在罢免袁世凯后，少壮派贵族们开始着手重新控制军权，陆军部队继续编练，新生代军官开始替代北洋老军人，禁卫军逐步成军，新海军建设似乎开始走向正轨。这一时期，清新式军队的建设也体现出了一些和旧袁世凯时代不同的特征。
在顶层方面，荫昌、载涛等人出国经历丰富，开始大量借鉴西方国家（尤其是君主制国家）国防建设方面的经验。以下举三小例：
1.在国防体系方面，宣统元年农历五月，军谘处（府）从陆军部中独立，成为了掌握“赞助皇上通筹全国陆海各军事宜之所，凡关涉国防用兵一切命令、计划，胥由该处拟案奏请，由皇帝亲裁之后，饬下陆、海军部遵办。”职权的类似德国总参谋部的参谋机关。在陆军内部，开始逐渐取用新人，架空袁世凯北洋派军官之权。开始探求“将校团”建设。
2.在新技术引进方面，除了传统陆海军加紧建设外，还关注未来空战和飞行器发展。高官们多次出国考察，也重点关照了新式战舰购买，陆军航空建设等方面。
3.在思想建设方面，大谈“鼓吹军国主义之施行”。宣统三年，在少壮派军事贵族的支持下，“军国学社”成立，并创办《军华》等杂志。其尊皇帝为“大清帝国陆海军大元帅”，宣扬“戎装世界，尊国体唯仗强权，铁血乾坤，能战胜即是公理”等观念，并模仿日本发布“大元帅皇帝军人训谕”，倡导“神圣军人”理论。意图将“军国主义”和传统忠君爱国思想结合，消减“满汉身份”带来的军人和国家上层的疏离。
随着少壮派贵族们的“顶层设计”，留洋归国的青年军官逐步取代旧北洋派军人，开始“掺沙子”式的进入军规高层。其在外国所见所闻之新思想、新风气也开始逐步影响清国陆军。在服饰上，更西化的新改版常服也随着新生代军官穿着的而在陆军中流行。
旧光绪款陆军军官常服定型后的小修改

自光绪三十一年（1905）《奏定陆军服制》等文件颁布后，清帝国陆军军服正式步入了成体系的近代化时代。在光绪末的几年中，《陆军衣制详晰图说》等改版文件发布，陆军服饰体系逐渐完善。（这是个比较复杂的过程，今后另开文章相谈）
光绪三十四年《北洋官报》的一篇报道中，曾提到了效仿西方诸国在常服上加缀肩章的新规定（原文认为是端方所部率先推广此行为。）。宣统元年夏，陆军参谋官之标记由过去的金银红三色套环，改为和禁卫军一致的金色参谋带，同时一些将官也开始佩戴参谋带。
但一些官佐不满足于配饰上的小修小改，新式改版常服在宣统初年诞生。
陆军军官间流行的改版常服

注：直到辛亥革命爆发，全国仍有很多地方的陆军官佐还着最初样式的常服（最多就是去掉帽顶红结）。下文所述的“新流行”，只局限于高级军官以及“中央系”陆军官佐。
特征

变化之一：常服大多使用灰色，摒弃了光绪末期常使用的蓝黑色。
变化之二：于常服双肩缀礼服式麻花肩章。（需要注意的是，旧光绪礼服之肩章与宣统三年新增的常服肩章并不是同一种东西，二者在尺寸、编织方法、表示规律上均有差别。光绪三十四年到宣统三年春，陆军军官流行的是在常服上加旧光绪礼服肩章。这与宣统三年新式军服条例实行后的常服加肩章并不等同。）
变化之三：操帽顶取消红结。（旧光绪三十一年/三十二年条例规定之官佐操帽顶有红色结一个）
变化之四：以灰色常服上衣搭配青黑色之礼服裤。
变化之五：常服上衣开始使用外露之明纽扣。
变化之六：部分官佐之常服袖口开始不缀旧光绪袖章。
照片解说

吴禄贞

上图之吴禄贞，着改版灰色明扣版常服加光绪礼服肩章，配青黑色金道随礼服操帽，下着青黑色底金纵道之礼服裤，衣袖无袖章，右键挂参谋带。属于典型的“宣统初模式”。

蓝天蔚

上图之蓝天蔚，着改版灰色明扣版常服加光绪礼服肩章，配青黑色金道随礼服操帽，下着灰色常服裤，衣袖无袖章。其上衣口袋为此时少有的“有纽扣”样式。其上衣亦为“宣统初模式”。

徐绍桢

上图之徐绍桢，着旧式暗扣版灰色常服加光绪礼服肩章，配青黑色金道随礼服操帽。其上衣亦为宣统初流行的众搭配之一。

杨缵绪

上图之杨缵绪，着旧式暗扣版灰色常服加光绪礼服肩章，配青黑色金道随礼服操帽（帽型颇有俄式大檐帽风格），右键挂参谋带。其上衣亦为宣统初流行的众搭配之一。

载涛访问德国时在克虏伯工厂的合影，照片中有陆军及禁卫军官佐。

上图之局部放大（图注非笔者所加，此带人名标注之图片摘自网络）。

上图合影中，唐宝潮、刘恩华二人亦着“宣统初模式”。二人，着改版灰色明扣版常服加光绪礼服肩章，青黑色金道随礼服操帽

载涛等人在法国伊西莱穆利诺机场考察飞机。

上图中，左侧远处之清陆军官佐，亦着“宣统初模式”陆军军官改版常服。此图片是少有的陆军、海军、禁卫军三军军官常服同时出现的照片。

载涛及随员在法国的合影

上图中，第三排左三为唐宝潮，第二排左六为程经邦，均着“宣统初模式”陆军军官改版常服。

更早时期拍摄的在法国留学的唐宝潮

上图照片拍摄时间更早，为唐宝潮在法国留学时拍摄（前排小个子为唐宝潮）。此时，其仍着光绪末年的常服样式，肩上无肩章，衣襟为暗扣，仍使用袖章。

程经邦

程经邦着“宣统初模式”陆军军官改版常服，着改版灰色明扣版常服上衣加光绪礼服肩章，配青黑色金道随礼服操帽，下着青黑底兵种色纵道的礼服裤，衣袖无袖章。

上图为一张清末官佐合影，普遍认为是禁卫军（笔者认为不大可能）。
其身着奇特的服饰：帽为青黑色，但其帽徽及章识横道类似宣统三年陆军军官常服模式。肩章为陆军光绪礼服肩章，上衣为立领是灰色明扣上衣。裤子为黑色。最独特的是其领章，为尖头五边形，类似后来民国北洋政府的陆军常服领章。官佐领章上有金色章识，不过并不能看清。
笔者认为其可能为“贵胄学堂”“陆军部”“军谘府”之类特殊单位的实验军服，其仍符合“宣统初模式”的特征，但其帽式与宣统三年的陆军军官常服帽相似，领章与民国元年陆军常服领章相似。
上图前排中立者右手边一人为张绍曾，其领章样式更加独特。

张绍曾着“特殊实验版”常服，其领章样式很特别，可能为贵胄学堂之特殊样式。

上图为载涛、载洵等人与贵胄学堂学生合影，前排可见禁卫军常服与海军公服，第二排左三名均为陆军官佐，着“宣统初模式”陆军军官改版常服（暗扣有袖章版）。二排最右一人着上文所述的“特殊实验版”常服。
喜爱“上灰下黑”穿搭的荫昌

荫昌（廕昌），满洲正白旗人，曾任清陆军大臣，民国初年任袁世凯总统府侍从武官长，军事处总长，其穿着打扮亦常追随“宣统初模式”之风尚。通过分析多张照片，荫昌极其喜爱浅色上衣搭配深色裤子的穿法。
荫昌喜爱的穿搭方式

清末和民国时的荫昌在戎装上喜爱“德风”，唇上胡须修成了德国流行样式，其“上灰下黑”的穿搭可能也来源于其在德国期间所见德国军官的“上原野灰下普鲁士蓝”的搭配。
宣统三年，陆军新式官佐大礼服/礼服采用上蓝下黑配盔帽的德国风设计，可能也与陆军大臣荫昌崇尚德国军服有关。
下文附荫昌在清末最后几年的数张戎装照，可见荫昌的个性搭配。

上图荫昌（时任陆军副都统）着“宣统初模式”，上身着改版灰色明扣常服加光绪礼服肩章，头戴青黑色金道随礼服操帽，下着青黑色底金纵道之礼服裤，衣袖仍有旧光绪常服之袖章。

附德考察时的荫昌，大衣内仍为上一张照片中的浅色上衣深色裤子的搭配，但领口依稀可见某种刺绣。

上图荫昌（升任陆军大臣，授陆军正都统衔后）亦着“宣统初模式”，上身着改版灰色暗扣黑领常服加光绪礼服肩章（估计是另一件衣服，相较更早时期拍摄的那件上衣更接近原始版型），头戴青黑色金道随礼服操帽，下着青黑色底金纵道之礼服裤，衣袖仍有旧光绪常服之袖章。其靴子也很独特，为中式全皮制薄地快靴（军机跑）。

宣统三年初校阅陆军合影合影中的荫昌，其上衣和帽子均为最新式的宣统三年条例陆军军官青灰色常服，但荫昌依然选择了深色（可能是宣统三年条例规定的黑色礼服裤）裤子搭配浅色上衣。
民国后依然坚持个性的荫昌

进入民国后，荫昌身居高位，仍不按照标准条例穿搭军服，此照片中的茶青色常服配黑色裤子就是一例。

上图为民国初年袁世凯正式就职时与美国驻华官员（包含使馆文官、美陆海军及陆战队武官）之合影。
照片中二排左二为荫昌（时任总统府侍从武官长，军事处总长），其上半身着标准的民国元年条例陆军常服，茶青色对襟七扣立领，四个口袋，配金底上将肩章。刀带为标准的将官礼装腰带，宽五生的四，满嵌金辫。
但荫昌之裤并非标准的常服或礼服裤，乃黑色长裤。
可见，荫昌对“上灰下黑”的搭配是真爱啊！
示意图

下列光绪三十一年至宣统三年清陆军/禁卫军/海军各式常见搭配（海军仅列出军官装扮）。

光绪三十一年初版陆军官佐兵士服饰

光绪三十二年版陆军官佐兵士服饰及一些变种改版

光绪条例官佐礼服

宣统元年禁卫军官佐兵士各式常服

宣统初载涛考察团官佐的定制金领金礼带版礼服

宣统三年陆军各式新常服

宣统三年陆军新礼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