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诊的一位男病人,33 岁,两个女朋友,也出去搞过,传染病潜伏了几年之久,后来突然爆发,多器官衰竭而亡。" l: K5 M* l8 S3 M( Z
现在想想都觉得后怕。
7 m5 d$ u+ M/ V& j9 x3 Q 那天我值夜班,这位患者来的时候呼吸偏急促,而且口唇似乎有点发绀,我赶紧让护士安排他进抢救室。
1 h6 [9 _8 i. n 几个护士手脚麻利为他接了心电监护,测量血压。
- }; m( k7 G( g6 T, B" G9 v3 E 血压还算正常,但是心率很快,达到 110 次/分。
# r' f/ W7 @2 z' ]( | 他告诉我,连续十多天都有点咳嗽,好像也有发烧。
" i! w) V0 F3 ~8 m4 s, s 平常忙,也没当回事,没想到今晚就加重了,有点憋气,稍微活动就觉得气喘。
% b* D0 ?! `4 X" j4 f 护士给他量了体温,38.2°C。* w; }: Q% ?; h
「发热了。」我告诉他。6 J2 M4 k8 a% Q+ J. e
病人有咳嗽、气喘,发热,而且双肺听诊有湿性啰音,这可能是一个非常典型的肺炎了。
& A/ G. j) F, v5 @$ v6 A. z; @7 q 而且很有可能是重症肺炎,必须住院。* |, j' ?2 ?/ D9 V' e
他显然被吓到了,问我是不是有生命危险,住院的话要住几天。
5 u( w) Q/ a' V' |( t5 m9 c 我不想吓坏他,让他别担心,到了医院什么都好说。
; ?+ t: R# }3 C& G. \4 {" {3 Y, S 所有检查他都答应。
0 }7 ]: R& e d& ~4 h6 ~ 做 CT 之前,他问护士,能不能去厕所抽根烟。
$ x9 I! B# {7 d9 U 被我听到了,当场骂他个狗血淋头,怀疑重症肺炎还吸烟,简直是嫌命长。
2 S8 V* `4 m8 A 他有烟瘾,这点我一开始就察觉了,一排的烟屎牙,连左手食指都是有点发黄的。' J+ ?1 k! C3 B2 p
他也很坦白地说,吸烟十多年,每天大概有 2 包。; i4 e9 w$ g+ f8 K5 O
好家伙,十几岁就开始吸烟了。6 u8 L3 j4 Z6 m6 x# X8 h' }
也正是考虑到这点,我对他的肺炎才更担心。* Z# |* I5 a2 l! L. D5 b
我安排规培医生和护士推他去 CT 室,好在抢救室跟 CT 室距离比较近,有惊无险做完了检查。
( n9 e3 s/ a# f0 h! H2 a 结果也跟着出来了,双侧肺炎,双侧病灶比较大。3 [2 C3 N& r6 i! B6 l: X9 X) p
这点在我意料之内。
: N9 T& d" k" g$ c5 k( A, D' t 抽血结果也出来了,白细胞计数比正常值还低了一点。
8 T5 s+ C# [ H9 X! R9 J 规培医生很疑惑,说感到有些意外,还以为白细胞计数会高得离谱呢,毕竟是一个这么明显的肺炎,而肺炎又以细菌性肺炎最为多见。
# q) [' M' k. z1 u! S' ^* ~* C3 R 我说白细胞计数不高反而低,这不是什么好事,这说明患者可能存在严重感染,连免疫都被抑制了。
L/ \4 Q1 ?6 k6 `9 c) L0 ] 一些重症感染患者白细胞计数都可能比较低的,说不定患者下一步就多器官功能衰竭了。. y* a7 W' {( L: E
药房的抗生素回来了,护士先给他用了第一次药。
0 w: R: A4 \2 G 这种严重的肺炎,早一个小时上抗生素,都会降低一分风险。5 O, b/ J1 _7 W/ D% u% C
之前有个病人,刚来时还好好的,下一秒就直接器官功能衰竭了,我不能再让这种悲剧上演。& y2 f; b+ q! v0 g5 ?" ]( F
考虑到患者是重症肺炎的可能性很大,我叮嘱一旁的规培医生,找呼吸科一同来看看。
7 z7 I$ y+ ], F; Q 没多久呼吸科医生就下来会诊了,评估情况后,同意肺部感染诊断。
9 E/ [! U# P% d: I 本来该收入呼吸科立马住院的,但由于暂时没床位,今晚只有先让病人在急诊科待着了。
3 h9 j" | g/ I8 u' o, a! P6 [ B 为了安全,我让他直接住抢救室,不去留观室了。+ j; Z i5 _& o3 g+ Q/ y. n; X
对于这样一个严重的肺炎患者来说,目前能做的就是吸氧,用强力抗生素,补足液体,确保电解质平衡。/ v* a0 \8 O3 c8 W8 q& D4 B. M
然后旁边备着气管插管箱,万一情况转差,随时可能需要上呼吸机。, A& Y) T9 R2 @: d. z% y
然后让病人自己签病重知情同意书。& _8 S$ h$ I6 g4 B* T8 T, B9 C
我本来想让他把家属叫过来的,但他告诉我,是临时来广州出差的,在这边没亲人,女朋友虽然一起来了,但还没结婚,自己能签。
# O. }) M5 t% H 他大概是了解了签署这份文件的重要性,笔停在半空犹豫了好一阵子,最终才落下,歪歪扭扭写了自己的名字。
2 z9 C- Y F. \! p( K8 T* A 安排好病人后,我叮嘱规培医生看好他,就去处理其他病人了,有什么事及时来报。3 b) v; B1 C) i; u9 A6 V- v) T
没过多久,规培医生告诉我,病人的家属来了。
# V1 \4 j) k' k" z, w 是他女朋友。4 J* B* I) u% ]4 X
很快,他女朋友就过来找我了解病情,问我是不是病得很重。
2 E% r4 L+ F. {. \* k 我对眼前这个年轻女孩没什么好感,因为她两只手臂都有纹身,左边是朵花,右边好像是几个字,看不清楚。
+ X$ }* R( V! @# k 在我当时的观念里,纹身不是一个正经人家做得出来的事情。后来我对这个事改观了,但那都是后话,暂时不提。
8 G3 A5 f! J$ H7 `$ s 在得知男朋友有比较重的肺炎后,她很着急地问我,有没有生命危险。
T% w3 u/ H/ ~" [7 K# H. q0 Z 听得出来,她还是蛮关心病人的。
9 d: m s% U( J; \/ Q* ^ 我刚说到现在好一点了,护士急匆匆跑过来,说患者气喘加重了,心率很快,达到 130 次/分了。 b. D0 o5 J4 G& i9 Q& G
情况非常危险。5 J' w& H8 |/ A3 W7 Y4 u
「怎么回事?」我快步回到抢救室。+ R' g0 i$ ~6 ~. D, @2 M
规培医生满头大汗,说病人要起来上厕所(后来发现是想借上厕所偷溜出去抽烟),劝不听,强硬起床。' G! n+ A" o f9 d- b
折腾了几下,呼吸就更促了,心率也飙得厉害。
( N1 n' K4 W) W' F8 ^, }- l+ ] 我看病人自己也是气喘吁吁,血氧饱和度掉到了 90%(吸氧状态下),赶紧拿听诊器听了他双肺。
0 R3 e& X) r1 T) Z( Z7 j0 ` 这种情况我最怕是气胸,因为他双肺炎症很明显,肺泡都可能是受损的。
) Q0 }4 q$ q" j$ b 万一肺破了,出现了气胸,就可能呼吸急促加重,缺氧加重,如果不及时发现,性命堪忧。1 U C6 D+ M! T& G2 s3 J# E
还好,双肺呼吸音听起来还是对称的,不像是气胸。
2 e. q! i0 w9 U 这时病人回到床上,情况稍稍好了点。3 I2 Y7 f6 F4 A- l% H: P
我叮嘱他一定要卧床休息,现在情况是很危险的,一定得听我们医生的,不能下床。
6 b1 h( @) a; ^ 想上厕所用个尿壶直接在床上解决吧,或者插尿管也行,总之,不能乱动,不能下床。( Y- T; b. ~, J6 Z3 | f
这时,我留意到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盒饭,问是不是他点的外卖。" B4 `, i6 g, n6 U/ U' E8 F- S5 @5 x
他说今天没怎么吃过东西,肚子有点饿了,点了吃的。) m* D7 C6 _- [. o, K5 w5 K& o" l' m
但没吃两口,太辣了,口腔溃疡,很痛。* H4 c- k* T ^$ b" w3 g& J
病人还有口腔溃疡?刚才没听他提到。. ~$ }9 v7 H5 b/ S1 |0 q) H
我急忙吩咐规培医生去拿点氯己定漱口液给他,漱漱口可能口腔溃疡会好得快一些。
8 w% A! e0 p2 z8 v! T 好不容易把他安顿好,我这边又去忙别的病人了。% _5 b, R7 \$ E3 ?# U) R2 k
可没过多久,他女朋友又来找我,说病人想拉肚子,要上厕所。( c& B( k( E& U/ U' E0 p: A
当时我以为他是看病情稍微好点了,又想找借口去抽烟,心里吐槽他可真是让人无语了。: s& y; o. J' e) Y% |& h% m" T
难怪人家说戒烟困难,看来这瘾一上来就真的收不住了。8 k s0 U- o& N1 X. x
处理了其他病人后,我就奔向抢救室,准备数落一番他。
" |( k1 I( s+ O/ {& |2 a0 L; F% ] 没想到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恶臭,护士告诉我,病人实在忍不住,直接拉床上了。
+ N. d2 J" a* R4 e$ Q$ _ 哦,真的是想拉肚子了。我为自己的冲动感到羞愧。( y3 ^+ G2 E7 O
「都拉了什么?」我凑过去看看。
0 t/ P3 p# y* N 「黄色的稀烂便,都是水了。」护士说。
1 h |' h6 e6 k O8 x' J4 S 病人看到我后,说实在憋不住,这段时间都会这样,说来就来。$ f0 z5 N& d, e
他有点难为情。
6 N8 K6 o' q: W. \, I5 m, B' A 「腹泻很长时间了?」我问。! k; k5 k2 f/ e8 [
「也就个把月吧,反反复复,我也买了些止泻药吃了,效果时好时坏。」; W- o$ @1 P- y4 {' r8 o# Q
护士和他女朋友在一旁帮忙换了脏的衣物和床单。- D1 W+ j8 {/ p& {) |8 ~, x
真的是很臭,我本来鼻子不大好,被过敏性鼻炎荼毒了十几年,嗅觉都已经衰退很多了,但眼前还是扑面而来一股没办法掩藏的恶臭。
) ]6 ~% k o7 R/ P- t 这么臭的大便,可能存在细菌感染了。9 R: i9 H0 g( w9 M2 j+ I
「一天能拉几次?」我问他。& i0 Q# n% a- b7 F
「多的时候有四五次,少的时候一两次,今天就拉了两次。」5 u$ @" z( O# T f8 }. M3 F# H
他告诉我,除了拉肚子,其他也没什么,偶尔会觉得肚子有点微痛,不剧烈。
5 J( I" q, L" j0 Q) V 很少有超过 1 个星期的肠炎的,病人这个情况持续一个月了,要考虑一些慢性疾病,比如克罗恩病、溃疡性结肠炎了。( M# F( U/ w: c' G
这些病都会引起腹泻,还会有腹痛,部分会有便血的。
; A: ^, l! H: U1 s 这时,病人突然一阵剧烈咳嗽,让我又变得警惕起来。; C6 R5 H; o% Z: O- b% C/ q
我问规培医生,你说病人有没有可能是肠结核呢?
9 R6 @. L" U( }0 Y$ l 肠结核也会有慢性腹泻、腹痛的,而且肠结核同时还会可能有肺结核。* E% O: E$ j( X7 o
部分肺结核也会类似普通肺炎的,低热、咳嗽、虚弱、乏力等等。+ Y0 E4 M1 i C" }- e
你看病人这么瘦,像不像林黛玉....../ _7 l. y7 d( Z4 I6 P) F
规培医生似懂非懂,说可是胸部 CT 没提示是肺结核啊,不是肺结核那种典型表现。9 w6 e; J! o: b" M' ^$ \
我陷入沉思,没错,肺结核影像学特点是病变多发生在上叶的尖后段、下叶的背段和后基底段,跟眼前这个病人不大符合。
* e$ J+ l! [5 g0 }& m 但凡是疾病都有不典型的时候。* m" Q0 H8 j9 `# y! q9 J, w% {+ ~# Q
如果患者真的是肺结核,又在这里无遮挡地咳嗽,咱们几个可就算是密切接触了。- h! Q- o2 G& k! y( f( W
我下意识地捂了捂口罩。同时也提醒大家接触患者时做好自身防护,口罩一定要戴好。: Z, Q4 ?8 B6 }7 z( G. b
抢救室大门就别关了,通通风。
1 E6 d) w# H$ i2 f9 i2 T# z5 f L' P 然后让护士再给患者留一次痰送检验科,看看到底痰液里面有没有抗酸杆菌(抗酸杆菌多数都是结核分枝杆菌)。
/ k0 |% n' F5 H 并且多开了两瓶液体静脉用,以防患者因拉肚子丢失过多液体而血容量不足。, e5 {! X t6 o' C
离开抢救室之前,我还是叮嘱他,尽量少下床,减少意外发生。3 c9 z. O% _& i! |" V; f) A
这次他很配合,说比较累,也不想折腾了。4 E8 s0 L3 h {6 z1 w# T
谁知道没过几分钟,又出事了。
0 a% C1 H& z) w$ \7 E 先是规培医生又来找我,说患者女朋友突然气冲冲走了,离开急诊科了。' b; O2 ?) h$ E6 Q- P
护士了解情况,说刚刚好像听到患者接了个电话,似乎是另外一个女朋友打过来的,然后这个女朋友就生气了,撒手不管了。
9 f$ I( P. f9 \# o+ a" o! Z* }+ X& z 「这么狗血?」规培医生瞪大了眼睛。# q" Y/ W$ L) q$ N8 x" y
「不小心听到的,谁那么有空趴窗口听他们讲话。」护士边忙边说。
+ S: _9 l1 K5 l+ ? 患者情况比较重,万一需要抢救或者入 ICU,没有家属是比较棘手的。
, j, z9 M% s9 @4 C5 G; ]! S5 L 女朋友走了,干脆找他要直系家属电话吧,我们直接联系他家里人,通知一声。
+ n7 G/ N7 N2 T9 a7 } i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这病人看着弱不禁风似的,想不到还有这一手,一脚踏两船。」护士有些不满。
2 V/ w& X1 j" U- V! P6 ]1 W7 y 渣男!9 I% f5 i# \! N6 _3 {3 h
「别急着给人贴标签,说不定事实不是这样。」我赶紧结束了话题,「咱们的任务是稳住他,让他能顺利去呼吸科。」
, d2 `" M% V' _$ { 「什么叫跟我们无关,这种人女朋友这么多,说不定还会出去花钱找乐子,有没有什么病的还不一定呢,咱们可是还得跟他打针输液的。」" v9 o6 ]9 v1 f4 }9 \2 }
护士继续发牢骚,又来了一句:「想想就觉得恶心。」
, Z, p7 i! m2 P 护士这句话我,让我后背一凉。
- ^9 O2 C2 [% `8 y- |8 @+ G; F8 c 我全身像被电击了一样,伫立不动。
% C ~6 Y2 K0 f/ |3 S' H) ` 糟糕透顶了,左分析右分析,我竟然忽略了一个令人生佈的疾病。. g; w/ t0 t+ Y* G
我拔腿就冲入抢救室。
6 i& e( [: m, t0 {, u使用 App 查看完整内容目前,该付费内容的完整版仅支持在 App 中查看
$ H% w6 Z3 Q, @# g2 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