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麦,有人说她是属于童话的幸福国度,也有人说那里缺少阳光,长年笼罩着忧郁的阴云。然而,只有当你真正走近她,亲近她,才会发现那些浮在表面而无法察觉到的细微之处,发现「另一个丹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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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 年深秋,张弓因为工作原因去往丹麦。没有雀跃与欢欣,离开新婚的妻子走进安检口,他耳边响起的是「秋意浓⋯⋯ 离人心上秋意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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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 I" \. S u) n V独在异乡的生活变成了公司和家的两点一线,直到有一天,他造访了森堡的一家桌游俱乐部,从此开启了一段不同以往的异国生活。在那里他结交了几位对他影响颇深的丹麦朋友:体型高大的维京人「肉球」、渐冻症患者「芮内」、前厨师现驯犬师「克劳斯」……; X5 f& n, O6 R4 Q. I7 {
2 X1 a5 w' v' G8 j) X+ H& f' x& ~7 d在这些平凡又特别的丹麦人身上,他看到了这个国家的另一种模样:「人的价格和价值永远不会相符」「别被你和她之外的东西打搅了,平庸的不行,高尚的也不行」「人生不一定需要意义,我们生来就是行走在大地上,完完全全的自由生物」......+ G" a0 M2 Y$ |$ M#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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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妻子的到来也让他体内根深蒂固的文化观念与现实产生了强烈的冲击,买房、生子、升职加薪,这种「人往高处走」的传统信条也与丹麦本地文化产生了诸多碰撞。: L# v1 _0 j. Z, L) u- N-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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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海边送别亡友之后,他尝试放松自己,尽管很多事情仍旧没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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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X6 } |) _: K0 p这不是一本有着丹麦迷人风景的旅游画册,也不是一场关于「丹麦人为什么幸福」的讨论,而是展现了一个普通的中国人,从初到丹麦到融入丹麦这个过程中的观察、挣扎、理解和释然。6 _* ]) a- q1 n% M
1 n4 t1 H; e8 F8 g. w- k也许我们都能从中找到自己的影子。# G4 c+ c! J- E: B
9 {$ t! D( [2 j7 ]序: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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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K6 E! i" X3 ?4 i我是一个不擅长质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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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十岁开始,父母就不断向我灌输各种道理,他们说得最多的就是——「人往高处走。」对此,我一直抱着某种略带懒散的服从,从没多嘴问过我们为什么要去「高处」,以及「高处」到底是哪儿。这些词语,包括「成功」「资源」「机会」等等,已经被长辈的反复强调赋予了魔力。只消听到几个音节,我的心弦就会不由自主地颤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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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人生中,的确有过几次这样的经历。比如高考出分后,校长把我召进办公室,在那里我发现成绩比预想的好不少。向来关心学生的老校长一点儿不拐弯抹角地说:「你是想去同济学建筑设计对吧……这个分数去那里亏啦,亏啦!」只一瞬间,我就明白这一定是父母口中所说的「高处」了,果断服从建议把志愿改成了另一所更好的大学。因为分数只够得上电气工程,打小喜欢的设计只能放弃了,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那天我走出办公室,整个身上都是飞越巅峰的兴奋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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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险些没能从大学正常毕业,然而却从没想过,是不是那一天的决定有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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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m0 l5 C9 u1 C. g所以,当五年前老板问我想不想去丹麦总部担任上一级职位时,我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一片蔚蓝高远的天空。不过那时我已有了准备共度余生的女朋友,必须得征求一下她的意见。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女朋友虽然对未来有些迟疑,但仍完全支持我的决定,毕竟——她说道:「这个机会多难得啊。」——中国人到底都是非常通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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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个月后,她匆匆地成了我的老婆,紧接着就在浦东机场为我送行——那会儿她在国内的收入也颇为不菲。当时我们都觉得这新婚便异国的安排颇为合理,直到送别的那天,我走近机场安检口,脑海中兀自响起了《秋意浓》的旋律,它不停低回着,徘徊着,直到让我忍不住哼出了声。一旁的老婆赶紧摇头,一边说「别这样」,一边又止不住地落泪。那一刻我的心终于沉了下去,觉得我们做了件天大的蠢事,然而一切都已经太迟了。飞机上,我拿出手机想看看她的照片,可是却又不敢,最后只能让耳旁那参透人间百态的歌声循环下去:6 {* S3 W! M.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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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浓……) E* I; Z2 V8 f) V* a8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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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人心上秋意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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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歌,成了我独自走入丹麦十月的序曲。8 w3 m" f$ r5 W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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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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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j; x& H2 O来到北欧以后,我在一座名叫森堡的小城落了脚。小城位于日德兰半岛东南某个偏僻的小岛上。如果把欧洲大陆比作一个人的躯干,森堡就在那细细的盲肠末端。城中只有两万八千居民,最高的人造物是一架通往西北方向的跨海大桥。$ p, v& x4 d p2 }; t) K
" m! ~4 [4 G, u3 I5 [6 N公司为我租了一间单身公寓,从居住的三楼窗台往下看,一栋栋形态各异的小屋乖巧地排列在一起,每扇窗户都被擦得一尘不染,以便干净地映照出大海与天空的颜色。本地居民对家乡还是非常满意的,他们称之为丹麦南部重镇——这个说法每每让我会心一笑,然而笑容保持不了多久,总是在回到家前就消散了。在这童话般清新的环境里,我的心底却总有一丝异样的感觉。就像某日在森林深处发现一家小旅馆,挂着轻快明丽的装饰,坐着温和慈祥的前台,但所有那些整洁如新的床罩,以及旋转货架上堆砌的旧明信片,似乎都散发出淡淡的忧郁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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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B, U4 @ G7 `7 J4 G天气也在加剧这种孤独感。北欧的秋日远比上海更加严苛,夜长昼短,风雨频频。终于,在和同事吃过好几顿礼节性的晚饭后,他们的热情也无法慰藉我了。白天,我在办公室出现一阵,赶在四点天黑前离开。到家先和老婆视频一小时,等她入眠后,我就煮些国内带来的粥面充饥,临睡前再涂一会儿微缩模型——这是我在独自生活中不知从何而来的新爱好。+ L# p# f/ B, d. X/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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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过了三个多月,有一天,我在隔壁德国的模型店里偶遇一位热情的金发高中生,聊了一会儿便互换了联系方式。很久以后,他突然在脸书上给我留言,说在森堡本地找到了一家桌游俱乐部——在欧洲,桌游和微缩模型存在诸多交集,我涂装的模型正是一款桌游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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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留言那天是个一月初的周末,我和老婆刚刚在阿尔卑斯山上经历了短暂而难忘的重逢,回到丹麦后,空气中的寂寞几乎翻倍了。于是我申请加入这个俱乐部的在线群,但没有得到回应。翌日,脸书显示俱乐部成员们正在七公里外参加一场维京角色扮演活动。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踏上这趟轻率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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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F) o6 I8 q5 i7 b* M! j公交车载着仅有的几个乘客从大桥上缓缓驶离森堡。现在回想起来,那是自己第一次向西北方进发。在此之前,我只知道往东是公司,往南是德国,地图的其他部分在生活中还没来得及产生任何意义。下车后我发现自己站在没过脚踝的雪里,身旁是一块孤零零的路标,居中的「某某小学」还能从油漆底下隐隐透出来,上面被人用细胶带小心地贴出了一个新名字:文化活动中心。顺着路标前进了几百米,眼前出现了一栋四层小楼,约莫两个篮球场大小,有些窗户上还贴着招租的广告。一楼外墙上画满了画,像是出自小孩子的手笔,其中一部分已经被风雨冲落了。% F' J) i& j4 Z1 y
3 ^4 o8 e! N I我鼓起勇气推开了两扇大门中的一扇,沿着走廊前进几步后,我立刻知道来对了地方——空气中出现了一股特别的气息:除开轻微的汗臭,还有让我分外安心的模型胶水味儿。: \" T) ]4 c r: S/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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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了敲面前的门,半分钟后,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我面前。这是个带有维京血统的年轻人,穿着巨大的天蓝色衬衫,身高接近两米。然而他的动作却很轻柔——并不是心存警惕的那种轻,而是一种很有教养,好像怕惊扰了别人的姿态。缓缓把门开到底之后,他朝我打了个温和的招呼:「你好啊。」3 K4 P% m4 n9 i6 S
: Z6 u& p. {/ A; ?我愣了愣,他的语气和形貌不知为何让我产生出一种熟悉感。是你吗?灯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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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请问这里是 Bordbasserne……」我不会读这个名字,感到有些困窘。/ ? U }& p# C, n/ J$ x- \ B
9 K) M2 c; A& v% ~/ M「是啊,你是来参加活动的吗?」他顿了顿,「不过,『维京战场』已经开始了,地点在北边的小树林里头。」3 g. o9 {! i. \) f9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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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没事,我只是想来看看有没有爱好相投的朋友…我是来自中国…不对,我是来自森堡的中国人,刚到这里不久。我喜欢涂装微缩模型,也想尝试一下桌游…请问加入你们的俱乐部有什么条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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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x6 r" L4 u: T. S9 L, L: D「没有——如果你想成为会员的话,现在你就是了。」大个子侧身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我这才看到他左手还捏着一支画笔。那是一只纤细灵巧的手,和整个人的风格似乎不怎么相衬。: z, ]: w) _7 ?' ~$ e.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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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动室很大,放着四张游戏桌和两张涂装桌,靠墙的架子上摆满了涂好的模型与地形。角落里还有一个小圆台,旁边有两位坐着轮椅车的玩家。看到我以后,他们都打了个热情的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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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个子问我想不想涂点东西,得到肯定回复后就给我安排了一把椅子,然后在我身旁坐下来:「今天大家都去战斗啦……最近我做了几把没开刃的符文剑,他们拿去准备好好教训一下奥本罗那边的家伙。」3 e: r+ K+ A+ T8 p( D/ C0 F$ r
# C+ `3 E6 E- x+ f+ N r v7 N- I「那你怎么没去呢?」我其实对符文剑和奥本罗都一头雾水,但还是想显得更加熟络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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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斯文地笑了笑:「我可不太擅长那种事。」7 y# q* _. G4 d"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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