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那十万块钱还是交上了,但不是我出的。, J: E, G0 q8 u) y0 P
我妈王秀莲攥着那张缴费单,手指都在发抖,看我的眼神,像是看一个养不熟的仇人。' ^9 t; L# }( X+ ]
可她不知道,在那一刻,我心里反而前所未有的平静。从我大学毕业开始,整整十年,我像一只不知疲倦的候鸟,不断地将自己辛苦衔来的“食物”送回那个生我养我的巢穴。我以为这是反哺,是孝顺,是理所应当。直到父亲病倒,我妈一个电话,像一把冰冷的钥匙,打开了我尘封了十年的委屈。: |, [6 F5 i: k/ H6 O
故事,要从那个闷热的周二下午说起。
0 t+ ~# p% Y+ c' O第1章 一个不容商量的电话+ }' I# [1 V9 c) M" d
“静静,你爸住院了。”% Z& O! W2 p' }5 J5 o; e5 Z
电话那头,我妈王秀莲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一如既往的干脆、直接,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命令感。我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报表瞬间变得模糊起来。
7 O/ N! i4 F* q“怎么了?严重吗?在哪家医院?”我一连串地发问,抓起外套就准备往外走。
# g' ?6 S! S. W“脑梗,还在抢救室,市一院。”王秀莲顿了顿,然后抛出了真正的重点,“医生说后续治疗加康复,至少要准备十万。你那边,先把钱准备一下。”. a) d5 H2 V* c" i- B+ u$ f
不是“我们”,而是“你”。
' ^5 K9 G, q' B4 w我脚步一滞,空气仿佛凝固了。窗外是下午四点的城市,车水马龙,阳光刺眼,可我却觉得一阵发冷。
' O( P- ?% I: z“妈,”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我哥呢?陈宇他……”8 p, Z3 u7 ^2 d# j/ L( P# y
“你哥?你哥那点工资你不知道?刚换了车,每个月车贷房贷压得他喘不过气,哪有闲钱?你不一样,你和李伟俩人没孩子,开销小,存的钱肯定比你哥多。”王秀莲的语气理所当然,就像在说今天白菜多少钱一斤。
: b& w) D% i- {% O# c' A) U$ c我深吸一口气,攥着手机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妈,我和李伟也在攒钱,我们想换个大点的房子……”4 n) J4 S+ r6 E) Y; e& R' f
“房子什么时候不能换?你爸的命重要还是你的房子重要?”她瞬间拔高了声调,带着一丝被忤逆的薄怒,“陈静,我跟你说,这事没得商量。你爸养你这么大,现在他倒了,就该你顶上。三天之内,把十万块打我卡上。”
" h3 R3 T- L" u“嘟……嘟……嘟……”: a8 g4 L+ r% C; _5 @% r; t0 k
电话被干脆地挂断,留下我一个人愣在原地,耳边回响着那句“就该你顶上”。5 g! E1 _: F% L, }4 Y
是啊,似乎从我工作那天起,顶上,就成了我的宿命。
4 Z K1 ?3 n; l& A$ u3 [5 Z* g6 R我和我哥陈宇是龙凤胎,但他似乎天生就比我“金贵”。从小到大,家里唯一的鸡蛋永远在他的碗里;新衣服永远是他先挑;考砸了,被骂的永远是我,理由是“你一个女孩子都不知道带带你哥”。% U" i. A! ^. f( h0 G% H* {. V
大学毕业后,我在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做财务,工作稳定,收入尚可。陈宇则眼高手低,换了几份工作都不满意,最后在我爸妈的资助下,开了一家小小的广告公司,说是创业,其实就是个夫妻店,勉强糊口。* \3 o+ w' O' m @- t
可是在我妈王秀莲嘴里,陈宇是“干大事的人”,而我,不过是个“挣死工资的”。
" _' Q% Q }, Y C工作第一年,我省吃俭用攒下三万块,准备报个在职研究生,提升一下自己。结果陈宇看上一辆二手车,说跑业务方便。我妈一个电话打来,用商量的口吻说着命令的话:“静静,你哥刚起步,正是需要支持的时候。你那钱先拿出来给他用,以后他挣大钱了,加倍还你。”- K1 u; Q9 K4 v( {7 O, d- w+ W2 f
我犹豫了,我妈就叹气:“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都是一家人,分那么清干什么?”7 g% S5 A0 U; ^0 S1 Q
最终,我的读研梦,变成了一辆在马路上飞驰的二手大众。至于“加倍还”,自然是再也没提过。* E8 P7 t+ o/ f
后来,陈宇要结婚,女方要求买房。首付不够,又是我妈出面。这次她没给我打电话,而是直接带着陈宇夫妻俩登了我家的门。那时候我和丈夫李伟刚结婚不久,住在单位分的六十平小房子里,正计划着我们的未来。/ T7 v1 y# a/ ~
王秀莲坐在我们小小的沙发上,拉着我的手,话说得情真意切:“静静,你哥是你唯一的亲哥,他结婚,你这个当妹妹的不能看着。我们老两口把养老的钱都拿出来了,还差五万,你看……”
+ n3 z2 B6 x, f. ]6 b$ [- Y, O李伟当时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但我看着我妈花白的头发和恳求的眼神,心一软,还是点了头。那五万块,是我和李伟准备用来装修房子的钱。为此,我们住了两年毛坯墙。
$ b7 i, u; P3 _6 f这些年,大到买房买车,小到逢年过节的红包孝敬,我出的永远是“大头”,陈宇则是“意思意思”。我妈的理由永远是那一套:“你哥压力大,他是男人,要养家糊口。你负担轻。”3 _7 v O+ Q: G& x2 Y q2 \
我不是没有怨言,也跟李伟抱怨过。李伟总是抱着我,叹口气说:“算了,毕竟是咱妈。只要我们的小日子过得去,能帮就帮点吧。”# T9 n$ Q8 _$ P* m: g5 d, p
因为李伟的体谅,也因为那份血浓于水的亲情,我一次次地说服自己,一次次地退让。我以为我的付出,总能换来一些平等的看待。, x5 ?/ E7 M+ P8 Y; a' V+ Q
直到今天这个电话,这笔十万块的“账单”,像一盆冰水,从头到脚将我浇醒。5 `, p; P* i6 H, u) x
原来在他们眼里,我不是女儿,不是妹妹,我只是一个在他们需要时,可以予取予求的钱袋子。甚至连问一句“你有没有难处”的客套,都懒得施舍。7 a' T. S* t. G# H1 [; R) {: Y: {4 x6 e. N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李伟下班回来,看到我失魂落魄地坐在沙发上,关切地问。
9 ]. c; E2 I* q4 S( ~" t* ] _* K我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尔的颤抖。, h' t0 K+ `! }5 @
李伟听完,沉默了很久。他走过来,把我揽进怀里,轻轻拍着我的背。“静静,这次,我们不能再让了。”
( r6 m3 L1 q0 y' j* N我把脸埋在他的胸口,积压了十年的委屈,终于决堤。
* y, h) ?; d4 I4 G" J( v第2章 医院里的“旁观者”
. y( x4 ]/ g6 b1 E. f第二天一早,我跟公司请了假,和李伟一起去了医院。我没有按我妈说的先去凑钱,我觉得,我必须先去看看情况。
. H0 y6 e) y1 _" h5 A& T! h重症监护室外,长长的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冰冷又压抑。我妈王秀莲靠在墙上,双眼红肿,神情憔悴,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看到她这副模样,我心里准备好的那些质问的话,一下子都堵在了喉咙里。
; ~) i* m4 r5 j“妈。”我轻声叫她。
5 _5 I% ^$ z/ J* t2 p她抬起头,看到我,眼神里闪过一丝光,但那光芒不是看到女儿的宽慰,而是看到了“救星”的急切。“钱呢?带来了吗?”$ O1 g( m# M$ o c6 k% t U9 ~
这是她见到我的第一句话。
; Y6 M9 c* G/ N0 _1 a4 `我的心,又往下沉了沉。
6 i0 P3 s% A$ D R“我先看看爸的情况。”我避开她的问题,转向旁边的医生办公室。) n7 y9 d% r `. L- A
李伟跟在我身后,轻轻捏了捏我的手,给了我一个支持的眼神。
. @ e" z2 h+ T" ^0 U6 B% [医生说,我爸陈建国的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了,但后续的康复治疗是关键,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医生的话,印证了我妈的说辞。: G% J' D, z1 K- _% m2 R2 b) q
从办公室出来,我看到我哥陈宇和他老婆周莉也来了。陈宇穿着一件新潮的冲锋衣,头发梳得油光发亮,看起来不像来探望病危的父亲,倒像是来参加某个户外活动。周莉则在一旁不停地刷着手机,脸上挂着一丝不耐烦。
! [; N* d- p) C8 I0 ?1 G“爸怎么样了?”陈宇看到我,随口问了一句,眼神却飘向了别处。
2 c! i; z1 f$ A“暂时稳定了。”我说。( q/ `' w7 x8 J" s; {
王秀莲看到儿子,立刻像找到了主心骨,拉着他的胳膊,开始低声哭诉,说医生怎么说,情况多严重,钱又有多紧张。
) `" G8 Z2 B2 \9 n2 m4 \: Z2 H陈宇听着,眉头紧锁,一脸的为难。“妈,你也知道我那公司,最近效益不好,刚接了个单子,钱都投进去了,现在是真拿不出来。莉莉娘家那边,也指望不上。”
, m8 Z2 _! j, q/ {' P7 p周莉在一旁附和:“是啊妈,我们家小宝马上要上幼儿园了,到处都是花钱的地方。我们是真的有心无力。”
9 Q% p* Q! w2 h9 j他们俩一唱一和,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8 d1 n& l; K: U) ?5 S# }6 d
王秀莲听完,叹了口气,没再逼他,反而拍了拍他的手,安慰道:“妈知道你难,不怪你。你把自己的小家顾好就行。”
7 H0 a% Y. }! x" L m$ f说完,她转过头,目光直直地射向我,那意思不言而喻:你听到了,你哥指望不上,现在只能靠你了。3 P$ }; s p2 j" c$ g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一个彻头彻尾的旁观者。他们母子情深,互相体谅,而我,只是那个负责解决问题的工具。
" |9 q- ^0 Y0 h. B! c我忽然觉得很可笑。( t3 L* m U) V+ W- C+ h' v
“妈,”我开口了,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爸的医药费,是咱们三家的事。我和李伟可以承担三分之一,剩下的,哥和你们,也该分担。”
# j7 h# A( B2 g9 H: n: w空气瞬间安静了。
& X. c* W1 p1 Z7 T, p: j" }王秀莲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仿佛我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陈静,你什么意思?你哥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我们老两口哪还有钱?所有的积蓄不都给他买房了?”3 F. ]7 t T) A) }/ S
“那也是你们的钱,给了他,是你们的赠与。但爸的医药费,是他的法定义务。”我看着陈宇,一字一句地说。0 F5 Y E, I# i$ h5 a5 \
陈宇的脸涨得通红,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陈静,你这话就没意思了啊。什么法定义务?说得这么难听。咱爸不也是你爸?我这不是暂时困难吗?你怎么就不能多体谅一下?”
+ \, D! c( i# ~5 c- R1 @* c: D“体谅?”我冷笑一声,“我体谅你,谁来体谅我?你换车的时候,怎么不说你困难?周莉买那个一万多的包的时候,怎么不说你们家小宝要上幼儿园了?”
- t. C+ g8 D- w U这话一出,周莉的脸“唰”地一下白了。她那个包,是上周刚发在朋友圈炫耀过的。& P, g8 ^: W5 M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周莉尖声叫道,“那是我们自己的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关你什么事!”% ]2 N. e) x S' k1 X+ G) M
“是啊,你们的钱是你们的钱,我的钱就该是你们的钱吗?”我盯着他们,感觉自己身体里的血液都在燃烧。十年的忍耐和退让,在这一刻,全部变成了愤怒的燃料。5 X7 O: \ b8 Y! I# n$ V
“够了!”王秀莲猛地一拍大腿,厉声喝道,“陈静,你还有没有良心!你爸还在里面躺着,你就为了点钱,在这里跟你哥吵!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7 u1 ]# e; e/ n, N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引来了一些路人好奇的目光。0 x' C4 t+ x) `8 g# h3 N0 p
李伟把我拉到身后,挡在我面前,沉声说:“妈,话不能这么说。静静这些年为家里付出了多少,您心里有数。这次十万不是小数目,我们的小家庭也需要生活。我们愿意承担我们该承担的,但这不代表我们要承担所有的。陈宇是儿子,他更应该站出来。”7 \( m: _+ {! g" g' _" v
“你一个外人,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王秀elen毫不客气地对李伟吼道。* R5 m$ a: U6 N# D* Z" m
“他不是外人,他是我丈夫!”我从李伟身后站出来,迎着我妈的目光,一字不差地重复,“他是我的家人。在我需要支持的时候,是他站在我身边。所以,他的话,就是我的话。”) y1 t2 p0 X6 V5 E' G* ^( x
我妈被我顶得哑口无言,只是用一种极其失望和怨毒的眼神看着我。
" n& L9 c4 X* g8 J+ F3 ]( D' C8 p陈宇拉了拉周莉,低声说了句“我们先走”,就想溜之大吉。4 J% v6 E1 v6 F8 ~1 q2 K8 d- D
“站住!”我叫住他,“陈宇,今天这事必须说清楚。爸的医药费,你到底出还是不出?给个准话。”1 P/ @7 D4 y; v3 r, |) p2 k/ p
陈宇的脚步顿住了,他转过身,脸上满是恼羞成怒。“出出出!不就钱吗?催命一样!但我现在就是没有!你让我去卖血吗?你要是真有孝心,就先垫上,以后我有了再还你!”$ U) I' q) l* W" T
“以后是多久?跟你买车那三万块一样,一辈子都等不到吗?”1 I" r5 L4 x$ z7 G+ L
“陈静!”
q/ m b- a4 G c U! L$ C7 J我们之间的争吵,像一场拙劣的闹剧,在医院这条肃静的走廊里上演。而我们的父亲,就在一墙之隔的监护室里,与生死搏斗。
9 o# E: ]0 Z* n$ Z6 n; J5 Q1 g) W我忽然觉得一阵巨大的悲哀和疲惫。
' h4 \- t' J. e8 Q. O% c我争的,真的是那十万块钱吗?9 w9 \: V+ b5 K
# M3 g( u; p* G" P# c3 y
" ~: s- a" p4 k' E: H. Y" C不,我争的,是那份被践踏了十年的公平,是那个被理所当然忽视了的“女儿”的身份。
2 J- l, d3 [( K第3章 一张被遗忘的存单
- w j& E2 H3 O# C+ _1 @争吵不欢而散。陈宇和周莉几乎是落荒而逃,我妈王秀莲则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背对着我,用沉默表达着她的愤怒和失望。
5 e& a3 z3 [+ I( ], o3 b我和李伟没再说什么,默默地去缴费处,先垫付了两万块的抢救和住院费用。拿着缴费单回来时,王秀莲看了一眼,冷哼一声:“怎么才两万?剩下的呢?”* g M# _9 C& a
“妈,这是我们能马上拿出来的所有流动资金了。”我说的是实话。我和李伟的钱,大部分都放在定期理财里,为的是换房子的首付。 m; p9 Y- {: j. ?
“你骗谁呢?你一年挣多少钱我不知道?”她显然不信。- h* @1 _* O9 E6 \ V1 m4 p
我没有再解释,只是把缴费单放在她旁边的空位上,轻声说:“爸转到普通病房了,我们先去看看他。”
4 ?$ T9 h0 g# l* _3 j" V, I3 E我爸陈建国已经醒了,但脑梗的后遗症很明显,他半边身子动弹不得,说话也含糊不清。看到我,他浑浊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激动和依赖。他努力地想抬起那只还能动的手,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
5 z% f9 r; k: d+ m" l2 M我赶紧握住他的手,俯下身去:“爸,我来了。你别急,慢慢说。”& r* \) x: Z; Q4 F( L; o& W7 W! l
他看着我,眼角竟然流下了一滴泪。他费力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钱……别……为难……”9 U' Q5 ^! N+ U" W
我的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5 Y! G6 f+ b1 T& v& U
在那个家里,我爸一直是个沉默寡言的角色。他老实、本分,没什么大本事,家里的大小事基本都是我妈做主。他对我和陈宇,似乎总是一碗水端平,但他的爱,也像他的人一样,沉默而笨拙,常常被我妈强势的声音所掩盖。
5 b4 `+ E9 x' r: O4 V% u他竟然知道钱的事。或许,刚才我们在外面的争吵,他都听到了。
$ B5 W7 b: d0 u7 U+ B, R“爸,你放心,钱的事我们会解决的。你安心养病最重要。”我帮他擦去眼泪,哽咽着说。
7 F3 o ^+ [! n, e王秀莲站在病房门口,看着这一幕,脸色变幻不定,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2 S, {' \9 q% Z- q7 W: M9 P
接下来的几天,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我和李伟每天下班后都会来医院,送饭、陪护。我妈虽然还在生我的气,但看到我们忙前忙后,也没再说什么难听的话。而陈宇和周莉,则以“公司忙”、“孩子小”为由,只在第一天露了个面,之后便再也没出现过。6 c @+ J" E( A% W- h I( w
医药费的催款单,很快又送来了。这次是五万。
- {: L; F, j+ @, B, P2 S那天晚上,李伟去给我爸打热水,病房里只剩下我和我妈。她拿着催款单,默默地看了很久,然后递给我,声音沙哑地说:“静静,妈知道,这些年委屈你了。”; d- w* n- j/ {( j g7 r
我愣住了。这是我妈第一次,用这种近乎道歉的口吻跟我说话。& M7 O* D- k- d, o7 O. C
“但是……你哥他,真的指望不上。”她叹了口气,满脸愁容,“他那公司,就是个空壳子,外面还欠了一屁股债。这事他不敢跟我们说,是我前几天去他家,正好碰到讨债的,才知道的。他要是再拿不出钱,人家就要去法院告他了。”
* W) R: a; C* i4 K$ S我心里一震。原来,陈宇的“困难”,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 p1 V6 b J6 G4 M1 `9 f$ \- Z
“他换车,买包,都是在死撑面子。他觉得,他是个男人,不能在老婆面前丢脸,更不能在我们面前承认自己失败。”王秀莲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奈和心疼,“我知道我不该总偏袒他,可他是我儿子,我能怎么办?我怕他想不开啊。”+ l( ^% `! L$ x7 W, Y
我沉默了。我妈的这番话,解释了她为什么那么急切地、不顾一切地要我拿出十万块。这笔钱,不仅仅是给我爸的救命钱,更是给我哥的救命稻草。
; b/ R6 m1 \/ e“所以,你就把所有的压力,都转移到我身上?”我轻声问,心里五味杂陈。# h) {) k6 c/ F, r8 J' ^
王秀莲低下头,搓着衣角,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妈是糊涂……妈只是觉得,你比你哥有出息,日子过得稳当。妈想着,先把你爸的病治好,家里的难关渡过去,以后……以后再补偿你。”' A) E& e. r4 E% q2 E
“补偿?”我苦笑,“妈,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补偿。”
- L% p, C2 T: @" ~5 j我想要的,只是一句“静静,你也不容易”,只是一份平等的关爱。可这份关爱,似乎永远被排在“儿子”的后面。& ]# q0 U+ D% d
病床上的我爸,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醒了。他一直静静地听着我们对话,此刻,他忽然激动起来,用那只完好的手,不停地指着床头柜的抽屉,嘴里“啊啊”地叫着。9 ]& L0 P1 o7 V. |5 o
我连忙打开抽屉,里面除了一些日常用品,还有一个用布包得整整齐齐的铁盒子。那是我小时候装饼干的盒子。. Q( U3 d5 h% N
我疑惑地看向我爸。他点点头,示意我打开。/ y& O+ {4 t2 ^: }. _
铁盒子里,没有饼干,只有一个牛皮纸信封,和一本……陈旧的存单。5 o# \6 l! ^; _# E3 h" V0 M" n
信封里是几张照片,是我从小到大的照片,从满月到大学毕业,每一张后面,都用我爸那手笨拙的字,标注着日期和事件。$ S6 O! E+ r0 n8 k, r2 S5 k
而那本存单,户主是我的名字,陈静。
6 O$ X; P8 ~. I+ A z" x0 u我颤抖着手打开,当看清上面的数字时,我彻底呆住了。
5 n+ o0 L R7 a十二万。5 Q: K s; L2 j/ Y/ k
存单的开户日期,是我大学毕业那一年。这些年来,陆陆续续地有钱存进去,最近的一笔,就在半年前。
7 K! V6 R# C1 k. _“这……这是……”我回头看向我爸,声音都在发抖。 f7 F8 f1 V5 T# I) K" a5 {
王秀莲也凑过来看,同样一脸震惊。“老陈,你哪来这么多私房钱?”
. u% W* A/ r& ~9 d9 S p7 b$ r我爸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慈爱和歉意。他用尽全身力气,断断续续地说:“给……给静静的……嫁妆…………偏心……我……我给你攒着……”
& }* W& i5 r5 P0 {2 b$ H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W y$ g2 ]* l/ a, q5 W& W g5 n. y
他知道我妈的偏心,知道我的委屈。他嘴上不说,却用这种最笨拙、最沉默的方式,为我撑起了一片天。他把自己的退休金,一点一点地省下来,偷偷存进了这个为我准备的账户里。
5 ^3 }7 w2 |) D( b/ Y; i我再也忍不住,趴在床边,失声痛哭。
- M; B+ w" W' V1 V9 ~( H- K这十二万,比任何价值连城的珠宝都要珍贵。它是我父亲沉默如山的爱,是我在这个家里,一直苦苦追寻却以为从未得到过的,那份独一无二的珍视。( D# v. r' Y3 P# ]
第4章 冷笑的含义
! ?0 M5 t; E" |0 h! ?4 a我爸的存单,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病房里激起了巨大的涟漪。
: h9 |) b3 S7 @ w) G. `我妈王秀莲呆呆地看着那本存单,嘴唇翕动,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她的表情很复杂,有震惊,有羞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或许在她看来,这笔钱本该是属于这个家的,属于她可以随意调配的公共财产,而不是我父亲给我的“私人订制”。
/ Q5 B6 n9 W9 Z. Q" O李伟打水回来,看到我和我妈的样子,还有我手里的存单,很快就明白了大概。他没有说话,只是走过来,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9 ]% ]2 g4 t, @9 A0 C
那一刻,我心里的委屈、愤怒、不甘,似乎都在父亲这份沉甸甸的爱意面前,找到了一个宣泄和消解的出口。我擦干眼泪,抬起头,做出了一个决定。. e" N8 X! \; L1 Q& Y2 b; G
我把存单小心翼翼地收好,然后从自己的包里拿出银行卡,递给我妈。! Q, E3 R3 h0 B& E
“妈,这张卡里有两万,是我和李伟之前垫付的。密码是你的生日。”我看着她,语气平静,“爸的这张存单,我不能动。这是他给我的,是他的心意。至于剩下的医药费,八万块,应该由我们三方共同承担。”. Y/ y8 p+ ~# v
我顿了顿,目光转向病房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哥陈宇和周莉又来了。他们显然是听到了我妈之前的电话,知道我哥欠债的事情败露,过来“负荆请罪”的。他们站在那里,脸上挂着尴尬和不安,正好听到了我的话。% _4 h1 V% r. H, M3 E6 [
我继续说道:“我和李伟,再出三万。这是我们作为女儿和女婿应尽的本分。剩下的五万,妈,你和爸的养老金,总该拿出来一部分吧?还有哥,”我直视着陈宇,“你欠下的债,是你自己的事,不能成为你逃避赡养父亲责任的借口。最后这两万,你必须想办法。你可以去借,可以去跟你岳父岳母开口,甚至可以把你那辆新换的车卖了。总之,这是你作为儿子,必须承担的责任。”
9 P( a5 i: }# o$ n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6 k% \ Z. u' G+ X这番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_% s/ s8 v3 S) M t' ~
王秀莲大概没想到,在这张“王牌”存单出现后,我非但没有“顾全大局”地把钱都拿出来,反而更加条理清晰地划分了责任。# Q! q5 i) _5 ~! G) W
陈宇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旁边的周莉更是气得想开口,却被他一把拉住。9 n/ R' k& {$ k7 c
“陈静,你非要做到这么绝吗?”陈宇的声音带着一丝哀求,“我现在是真的山穷水尽了,两万块,对我来说就是要我的命!”
/ M3 O! w4 ~1 R“那当初我妈让我一个人出十万的时候,你怎么不说绝?”我反问他,“那时候,你怎么不站出来说一句‘我妹妹也不容易’?陈宇,成年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你开公司要面子,买车要面子,在老婆面前要面子,现在,到了尽孝的时候,你的面子就不重要了吗?”2 X4 ^, x6 w/ v; \
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 H( F4 S4 }! ^( R h4 F“哥,以前,我总觉得,只要我多付出一点,这个家就能和睦。我给你钱买车,帮你付首付,我觉得这是亲情。但现在我明白了,我的退让,没有换来你的成长,只换来了你的理所当然。爸妈可以惯着你,但我,从今天起,不会了。”% \; T( L& r; p* Y
说完,我笑了。' S g3 X, N0 w7 C) P! A1 V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带着一丝冰冷,一丝解脱的笑。7 ]- X [- H7 g" M& m. V3 d% Z
这就是我妈后来跟所有亲戚控诉的,我的“冷笑”。她不懂,这个笑容里,包含了我多少年的心酸和失望,又包含了多少破茧成蝶的决心。
) p9 F1 K5 D+ z" j; n& Q% n我不再是那个予取予求的“提款机”陈静了。我是陈建国的女儿,是那个被父亲用最笨拙的方式爱护着的陈静。这份爱,给了我划清界限的勇气和底气。1 y" o3 o$ o" t9 E
“我……”陈宇被我堵得哑口无言,一张脸憋成了猪肝色。7 W3 s% n/ v& K C7 _
“行了!”一直沉默的我爸,突然用尽力气喊了一声。他指着陈宇,眼睛瞪得溜圆,含混不清地骂道:“你……你这个……不孝子!卖……卖车!给……给你老子……治病!”
8 ^3 c0 z( }7 b0 }0 F- y9 k7 Y# G父亲的雷霆之怒,是这个家里最有分量的裁决。& @" K# M5 G U5 k9 ` j
陈宇彻底蔫了。他低着头,不敢再看我们任何一个人。
, D+ o1 \# X1 G9 s2 G王秀莲看着病床上气得发抖的老伴,又看看我决绝的眼神,最后看了一眼颓然的儿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知道,这个家的平衡,从今天起,被彻底打破了。而打破它的人,是她从未放在心上过的女儿。
# p, T! A) |" V Y" Z( W* o她拿起我给她的那张银行卡,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出了病房。我知道,她是去缴费了。她接受了这个方案。& c: k+ q1 O1 G0 i; K2 _. C
第5章 饭桌上的新规矩9 n, w6 O& a v/ Q8 ^, O) b& i
父亲住院那件事,像一场不大不小的地震,震松了我们家原本看似稳固却早已腐朽的内部结构。/ Y. U5 y4 v- p% N0 r3 m; V
陈宇最终还是卖掉了他那辆开了不到半年的新车。车款除了还掉他公司的一部分债务,也拿出了两万块交了医药费。据说卖车那天,他一个人在车里坐了很久。3 |% i# o0 y" r. M" x* {1 G# i
我妈王秀莲也从她的养老金里,拿出了三万块。那之后,她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跟我说话,见到我也是冷着一张脸。我知道她心里有气,气我“不听话”,气我“胳膊肘往外拐”,更气我让她在她最宝贝的儿子面前丢了面子。
! D/ q1 k! h( a+ N1 X但我不在乎。6 }4 W2 g: h- t# V% B* o0 W
有些东西,一旦打碎了,就再也回不到过去。比如我对我妈毫无保留的信任,比如我对那个家不计回报的付出。
9 C( t( G m. F C1 {; [( ~父亲的身体在一天天好转。李伟给他找了最好的康复医生,每天下班,只要有空,我们都会去医院陪他做康复训练。那段日子很辛苦,但看着父亲从一开始的卧床不起,到能拄着拐杖慢慢行走,我和李伟都觉得,一切都值了。2 t p( V" P4 t, v- q
陈宇来的次数也比以前多了。他不再是两手空空地来,偶尔会提着一袋水果,或者一碗自己家里煲的汤。他会笨拙地给我爸按摩,听我爸含糊不清地讲过去的事。虽然大部分时间,他还是沉默的,但看得出来,他在努力地改变。2 O# ^7 ~, [ \. N7 ]% p( b
父亲出院那天,是个秋高气爽的好日子。我们一家人,时隔多日,第一次整整齐齐地坐在一起吃饭。* K( P4 p: _' ]5 D* w% i
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M8 [* |' u' I; p) d8 `
0 E0 x7 U4 R# I. L; T# ~! R
% j* s+ D8 o+ I, Y王秀莲做了满满一桌子菜,几乎都是陈宇爱吃的。她习惯性地把一块最大的红烧肉夹到陈宇碗里,嘴里念叨着:“多吃点,看你最近都瘦了。”# ?- w3 Z6 H4 ?2 Q7 U% ]. ~
陈宇夹起那块肉,犹豫了一下,然后把它放到了我爸碗里。“爸,你吃。医生说你要多补充营养。”
& O) L: x& F p% ]9 B3 K我爸愣了一下,随即欣慰地笑了。
0 y' c0 I3 {) x: N5 H( e王秀elen的动作僵在了半空中,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l; S" @3 D+ M( c( M, p
我看到了,但我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给李伟夹了一筷子青菜。
6 K- O% r" X( H那顿饭,就在这种略显客套的氛围里进行着。饭后,陈宇和周莉主动留下来洗碗,这在以前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Q6 j' t; w* j, I, A
我和李伟陪着我爸在客厅看电视。我爸拉着我的手,轻声说:“静静,别怪……她就是……就是那个老思想,转不过弯来。”
3 h5 M" j r" d& L: |3 r我笑了笑:“爸,我不怪她。我只是,想活得明白一点。”3 m& i. X& K* |; }6 G4 [ n
是的,明白。明白谁是真正爱我的人,明白我的付出应该给谁,明白我的底线在哪里。$ _8 s; {+ G* Y7 ]
从那以后,我们家的“规矩”好像在无形中改变了。
1 c: v0 O$ z3 w" e1 V4 J每个周末,我和陈宇会约定好,轮流回家看望父母。以前,总是我大包小包地买东西回去,现在,陈宇也会记得带上我爸爱喝的茶叶,我妈爱吃的点心。
' U7 c A+ V$ P7 x5 r家里的开销,我不再大包大揽。水电煤气,我会主动交一半,另一半,留给陈宇。王秀莲起初还有些不适应,念叨过几次“你哥挣钱不容易”,但我只是笑笑,不接话。次数多了,她也就不再说了。
7 ?& S( B% z( ?! Q3 Q+ {- F有一次,陈宇的公司接了个大项目,资金周转不开,差三万块钱。他第一次主动给我打电话,电话里,他的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客气和一点点不好意思。7 ]7 C# s1 U* }2 _6 \0 g
“静静,哥想跟你借三万块钱周转一下,最多三个月,我肯定还你。”他甚至主动提了,“我可以给你打欠条,算利息也行。”
- C8 p+ d# E8 h* p; ^& I( ?我拿着电话,沉默了片刻。
' x" {1 z9 X0 u# X+ n如果是以前,我可能会立刻把钱转过去。但现在,我想了想,说:“哥,钱我可以借你。但不是我借,是我爸借。他那张存单里的钱,我帮你去取。欠条你写给爸,以后钱也直接还给他。”. L' v8 m/ {5 |) a( D z# \
电话那头的陈宇,沉默了更久。最后,他用一种近乎叹息的语气说:“好,静静,哥听你的。”
- b0 y$ x6 W" A5 m: N% {& E) H8 q* U我知道,他懂我的意思。
8 Y K4 u; a. D* C我不是在为难他,我是在教他,或者说,是在提醒他,他真正应该感恩和亏欠的人是谁。那笔钱,是父亲的爱,也应该是维系这个家亲情的纽带,而不是我个人无底线的赠与。- I) [% `& w5 z$ j
那三万块,陈宇在两个半月后,连本带息地还给了我爸。他还钱那天,我爸高兴得像个孩子,拉着他聊了很久。5 `4 C* ^( s$ M( w+ x1 L ~
我妈的态度,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她不再对我颐指气使,说话的时候,会下意识地看我的脸色。她甚至开始学着关心我,会打电话问我工作累不累,和李伟有没有吵架。
2 |6 o! W1 @# z; A; D. ~1 K有一次,她炖了鸡汤,特意给我送了一份过来。她站在门口,有些局促地说:“静...静,这是给你和李伟的,补补身子。”
$ b8 R) K4 z- e- t. R! ~* i我接过保温桶,那熟悉的香味,曾是我童年时,只能看着我哥喝的奢望。我看着她花白的头发和眼角的皱纹,心里某个坚硬的角落,忽然就软了一下。
8 `6 g$ A, _8 L( L6 g! W2 y& N我说:“妈,进来坐会儿吧。”
% A. u! t2 y% E4 W7 F2 S她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一个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K& ]# g" p$ O6 @0 Q
第6章 一场迟来的道歉
# @6 r' V5 ~4 q1 i" }$ B9 x日子就像温水,不疾不徐地流淌着。家里的气氛,从最初的冰封和尴尬,慢慢地回暖,虽然达不到从前那种“虚假”的热闹,却多了一份心照不宣的尊重和界限感。' Q3 g; q) d: R3 a' H, L# ?
我和陈宇之间,话不多,但关系却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像兄妹。我们会在家庭聚会上,默契地一个给爸添茶,一个给妈夹菜。他会跟我聊聊他公司的项目,我也会提醒他注意合同里的财务风险。我们不再是索取和付出的单向关系,而是一种平等的、互相扶持的成年人关系。; {; C% G" b$ j2 y G. Q
转眼到了年底,李伟的公司组织去三亚旅游,可以带家属。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爸妈。他们一辈子没出过远门,最远的地方就是省城。我爸康复得不错,医生也说多出去走走,对身心都有好处。
4 G9 ^3 c* _& T4 E0 U$ _当我把这个想法在家庭聚餐上提出来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1 d/ h9 \* ~- Z3 [$ l; U, ^“去……去三亚?”王秀莲的眼睛里闪着光,但随即又黯淡下去,“那得花多少钱啊?我们不去,你们年轻人自己去玩吧。”
# c2 \2 X8 B3 R( J“钱不用你们操心,公司全包了。”我笑着说,“你们就当是替我去玩的,回来给我讲讲海是什么样的。”
2 @ J8 y/ r7 M' i9 {我爸也有些意动,但还是摆摆手:“我这腿脚不方便,别给你们添麻烦。”: e) q; j9 s1 g4 W5 C- f5 r1 M" ~
“不麻烦!”李伟在一旁说,“爸,我全程给您当拐杖。而且那边气候暖和,对您身体恢复有好处。”' [" K6 t, d+ L' r) e
一直没说话的陈宇,忽然开口了:“去吧,爸,妈。静静和李伟一片孝心。家里的事你们别担心,有我呢。”
% `% n* T/ s5 z. F+ m1 Z- g# p, P. W他顿了顿,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我妈。“妈,这里面是五千块钱,你们拿着,出去玩买点喜欢的东西,别舍不得花。”
, c$ j/ }4 H0 C王秀莲看着那个信封,手都有些抖了。她看向陈宇,又看看我,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6 J$ z/ K5 @: T' I4 b: \我知道,这五千块,对现在刚刚走上正轨的陈宇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更重要的是,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地、心甘情愿地为父母的享乐而付出。. ^6 O4 N2 N& M* `0 `) F2 `: m0 v( z
那一刻,我妈王秀elen,这个要强了一辈子的女人,终于彻底地“投降”了。- W. C1 b0 @ V( y+ _, B- e
从三亚回来的那个晚上,家里人都散了,我妈却把我单独留了下来。) |8 {$ q# J+ [6 P
- Y) X. C9 I6 H. l, [' s% J+ Q- O5 l% c; X& k
她拉着我,在沙发上坐下,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来,是一条漂亮的珍珠项链。( |9 }0 @% F7 e: A
“静静,这是……妈给你买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在海边买的,他们说,是那里的特产。妈也不懂好坏,就是觉得,你戴着肯定好看。”
+ x4 v, T) }/ I& c4 h7 F我看着那串圆润光洁的珍珠,在灯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8 Q" Q" n. q9 L& ^: x8 B6 w“妈,你留着自己戴吧,这么贵……”3 Z$ t2 D$ @4 l
“不贵不贵。”她连忙摆手,然后拉过我的手,把项链放在我手心,紧紧地握住。“静静,对不起。”& U! H3 P$ |; [+ }" U/ L
我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 n0 W6 j0 G# u7 q% @0 R“以前,是妈糊涂,是妈对不起你。”王秀莲的眼泪,顺着脸上的皱纹滑落,“妈总觉得,儿子是根,女儿是客。把好的都给了你哥,觉得你就该让着他,帮着他。我没想到,我这么做,差点把你哥养成个废物,也把你伤得那么深。”
" g/ H }' V' U$ T, i# u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3 H! y: j+ v. R c3 h0 @( V7 Z
“那天在医院,你爸拿出那张存单的时候,我这心里,就跟被针扎了一样。我才知道,你爸比我明白。他嘴上不说,心里都给你记着呢。你那么争气,工作那么好,找的丈夫也这么体贴,我……我却总给你添堵。”
$ E F; d2 i6 g( G- d+ K3 f“你说的对,你不欠我们的,更不欠你哥的。是我们,欠你的太多了。”; Z. A. @8 l8 \: t' \2 p
我妈的这番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心里最后一道枷锁。那些曾经的委屈和怨恨,在这一刻,都化作了眼泪,滚滚而下。
' `2 W8 r+ l! u C. \% |我不是在为自己哭,我是在为这段迟到了太久的理解,为这个家终于走上正轨而哭。
D8 j @) Q1 e1 l我伸出手,抱住了我妈。她瘦削的肩膀,在我怀里微微颤抖。
7 D1 c4 P/ d. D% e2 }9 f. P9 N p: ]“妈,都过去了。”我轻声说。
8 K u& K% v% T! n, N是的,都过去了。8 _1 Q' X& g, `+ @/ ~4 A
我没有成为爽文里那个与原生家庭决裂,从此老死不相往来的“大女主”。因为我知道,血脉亲情,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也最无法割舍的情感。
1 j! f. n& J: F/ B: b- A* a我的抗争,不是为了断绝关系,而是为了重建关系。建立一种健康的、平等的、互相尊重的家庭关系。7 c3 R* p3 ~2 ~+ Z3 N0 O( g
很庆幸,我做到了。
# S q; o' F$ q! S4 X第7章 家的另一种模样
7 \9 [: y. g( O/ P, v& D/ a( j6 K( W' O从三亚回来后,那条珍珠项链,我一直珍藏着。偶尔打开首饰盒,看到它柔和的光泽,就会想起那个晚上,母亲迟来的道歉和我们母女俩相拥而泣的场景。" s3 ?5 O! g2 {4 ] Z5 }
它像一个里程碑,标记着我们家庭关系的新起点。
% \( w8 F, T' ^: i生活还在继续,琐碎而真实。父亲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已经可以扔掉拐杖,自己下楼遛弯了。他迷上了下象棋,每天在小区花园的石桌旁,都能看到他跟一群老头“厮杀”的身影,精神头比生病前还好。
1 M7 B. E) X" X# m, Z) q7 x. }母亲王秀莲像是变了一个人。她不再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儿子身上,开始有了自己的生活。她报名了社区的老年大学,学起了书法和剪纸,作品贴了满满一墙。她的话变少了,笑容却变多了。她看我的眼神,也从过去的理所当然,变成了如今的慈爱和欣赏。$ p/ u$ f4 M! [5 O9 o+ r
陈宇的公司,在他的努力下,慢慢有了起色。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好高骛远,而是脚踏实地,一个客户一个客户地去谈。他学会了记账,学会了控制成本,甚至还开始规划起了未来。周莉也不再是那个只知道攀比和刷手机的娇气媳妇,她开始帮着陈宇打理公司,成了他最得力的助手。他们的小家庭,虽然不富裕,但充满了奔头和希望。9 N0 b, O8 x' h3 B) w; ^5 \
最让我欣慰的是,陈宇开始真正地承担起一个儿子和兄长的责任。
# G9 ]$ Z6 j# O J" e有一回,李伟出差,我半夜突发急性肠胃炎,上吐下泻,浑身无力。我下意识地想自己扛过去,但实在难受得紧,就鬼使神差地给陈宇打了个电话。
$ o) E! A, }: q' H0 x% l" ^ r1 G电话响了两声就接通了,他一听我虚弱的声音,二话不说:“你别动,在家等着,我马上到!”6 ~9 `# R% H. Y) e' P; H
二十分钟后,他开着那辆卖掉新车后换来的二手小面包,风风火火地赶到我家楼下。他背着我下楼,一路把我送到医院,挂号、缴费、跑前跑后,没有一句怨言。
1 J9 i0 P+ u9 R' u5 W在急诊室打点滴的时候,他削了个苹果递给我,有些笨拙地说:“静静,以后有什么事,别自己扛着。你还有哥呢。”
: F7 B& `; A$ B6 ^ z. I! F- X我看着他熬得通红的眼睛和下巴上冒出的胡茬,心里暖洋洋的。我笑着点点头:“好,哥。”1 U) x2 d8 o0 [# j$ F' \
那一声“哥”,叫得无比自然和真诚。
8 r# w. J( H. k我和李伟换房子的计划,也重新提上了日程。我们看中了一套离我父母家不远的三居室,这样以后照顾他们也方便。首付还差一点,我本来想把我爸给我的那张存单拿出来用,但我爸坚决不同意。
5 ^. x& v/ ?! f" n& }: }. ^他说:“那是爸给你的底气,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 M# e% G6 c0 f* v) L
就在我们一筹莫展的时候,陈宇找到了我们。他递给我一张银行卡,说:“这里面有五万,算我入股。以后你们那新房子,得给哥留个房间。”0 s s7 ~3 E& Z, l' L3 f
我看着他,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知道不多,但这几年公司挣的钱,除了还债,就剩下这么多了。你别嫌少。”
6 {) o# G+ d6 [9 X8 y6 _我没收。但我心里知道,我们这个家,真的不一样了。; D( O) R0 i- Y, ?9 @' F9 P
最终,我和李伟通过公积金贷款,解决了首付的问题。搬家那天,一家人都来帮忙。王秀莲指挥着搬家公司,陈建国拄着拖把擦地,陈宇和李伟两个大男人负责搬运重物,周莉则带着孩子,给我们布置新家。
9 i5 N& s4 i" K6 C: s阳光透过崭新的落地窗洒进来,照在每个人的笑脸上。我看着眼前这热火朝天的一幕,忽然明白了“家”的真正含义。$ g: v) W9 R1 z; u
家,不是一味的索取和牺牲,也不是毫无原则的偏袒和溺爱。它应该是一个讲爱,但也讲理的地方。它需要每个成员都找到自己的位置,承担自己的责任,互相尊重,互相扶持。- @% b) h6 C, k) F, X8 V. q$ r
那场因十万块钱而起的风波,像一场刮骨疗毒的手术,虽然过程痛苦,却切除了我们家多年来的沉疴顽疾。它让我失去了过去的“安稳”,却也让我和我的家人,都获得了新生和成长。2 [2 C8 A' N/ A# Z. i! \: A' Z
我不再是那个默默付出的“扶弟魔”,母亲不再是那个偏心固执的“老顽固”,哥哥也不再是那个长不大的“巨婴”。我们每个人,都在这场冲突中,看清了自己,也看懂了家人。
; I2 k$ z3 M) t" B2 r6 p: J晚上,送走父母和哥嫂,我和李伟依偎在阳台上,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 d& M/ H0 [9 H' z4 O
李伟抱着我,轻声问:“后悔吗?当初闹那么僵。”/ o. E7 B, Q" C
我摇摇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无比笃定地说:“不后悔。”+ J" P1 D. h% L- x3 H
因为我知道,有些“冷笑”,是为了唤醒沉睡的亲情;有些“决裂”,是为了更健康地重逢。而我,只是用我的方式,为我的家,找到了一个更温暖、更明亮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