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一个华人移民海外的故事，谨以此献给所有怀揣梦想的人们

显示全部楼层 · 2021-7-2 20:52:55

第一章迈克的自序
我出生在鲁中地区的一个小山村，祖祖辈辈都是老实巴交、本本分分的农民。只是后来父亲当了民办教师，且在去世前十年转成了公办教师。我从小生活在一个极狭小的圈子里，100多户人家的小村几乎是我十四岁之前认识的全部。贫困闭塞的生活使我一直想走出去看看外边的世界。我一直想象着城里人生活的样子，一直想看一看城市的灯光。十一二岁时，尽管我站在家乡最高的小山丘顶上翘脚使劲地向县城方向眺望，却也无法望见20公里以外的城市。15岁终于第一次进了县城，看到了城市的灯光，那是因为我考上了县一中，需要去一中加试体育。于是，在一个早晨，我的舅舅骑着自行车驮着我沿着一条沙子路拐了十几个弯儿、十几次上坡下坡到了20多公里外的县城，浑身上下全是尘土，整个人都变成了“小粉人”。为了补充营养完成体育考试，第一次喝了城里的豆汁，吃了城里的油条，跑了人生第一个1000米，第一次感受了城里的生活。
小村十分闭塞，没有人能考上高中，更不用说县一中这样的重点中学。更没有人考上大学。小学时学校的屋子里同村人学生多得装不下，初中时就只剩下十几个了，同村的女孩子大多上完小学就回家务农了，能上的凤毛麟角。中学位于我们村子最西头，是一所过去的破寺庙改建的。周围几个村的孩子都到那里去。我们不知道上学是为了什么，有什么出路，我们将来要干什么，学习好坏和我们将来的命运有什么关系，只是把上学作为一个人生必须的经历而已，从没有想到将来要考大学，不仅连想想都不敢，甚至连做梦也不敢，因为十里八乡没有一个能迈入大学门槛的，只有一个考上县中专的，那已经是我们的传奇，近似于神话，可望而不可及。
上学是副业，干农活才是主业。我拾过柴，打过猪草，也缀过学。我和同村的小伙伴一样，每天早晨不到6点钟就起床，上坡打猪草，或是往两三公里外的山坡上拉粪。全是丘陵，一出家门就是上坡。为了把粪送到山上贫瘠的庄稼地里，父亲用独轮车推着满满一车猪粪，足足有二百多公斤，我和哥哥一人一根绳子在前边用双脚蹬着地，把绳子勒进瘦瘦的肩胛骨里拉着，父亲在后边弯着背使劲地拱着，一直拉到两三公里外的山顶。一趟下来即便是冬天也会汗流浃背，而推车的人早就气喘吁吁。一趟就近一个小时，有时一早上两趟，然后胡乱吃点东西填填肚子，赶紧跑去上学。中午放学后，来不及吃饭，要到山坡上掰烟荏子。烟荏子是烟叶下面长出的小荏子，掰下来弄回家用线串起来放在屋檐下晒干后可以卖。酷夏，在烟叶地里掰烟荏子满头大汗，不一会儿手上就黑乎乎黏乎乎，有时脸上身上痒了用手或胳膊一抹就是一条黑印痕。烟地里多蜘蛛网，头上身上本来就油乎乎的，感觉身上紧巴巴的，再遇到蜘蛛网整个身上像被网起来了一般，非常不舒服。我背着一个有三根楞的架筐上山坡，弄满满一架筐架后才能回家，而一架筐近20公斤烟荏子晒干后不过两三公斤，卖价不到5分钱。从两三公里外的山上背回家后，手上的烟油都来不及洗干净，赶紧吃点饭就去上学。有的年份忙了一整个夏天却没有人来收，于是这一个夏天就白费了劲，也就是白消耗了力气。母亲心疼得直掉眼泪儿，直说庄稼人的力气不值钱。下午放学后不是拾柴就是打猪草、担水，回到家时天已是黑黑的了。
拾柴是为了做饭，做饭要靠柴禾。打猪草养猪是为了节约粮食，而卖猪是我们主要的经济来源。
这就是我们的生活。这就是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我们的生存状态。在那些年，我的兄弟姐妹、我的同学伙伴都是这样生活的、这样过来的。
周末的时候，我和小伙伴们常常三三两两结伴，一起到附近的山丘上拾柴火，离家有三四公里远。累了的时候我们聚在一起傻想：外边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城里都是什么样子？城里人也是这样生活吗？城里的灯光是什么样子？街上听说晚上没人了灯还亮着？而我们这里的乡村晚上漆黑一片。
那个时候我们的精神生活就是听刘兰芳播讲的评书《岳飞传》和《杨家将》，一集不落，听了一遍，还想听第二遍，里边的每一章节都记得。
我们的生存半径只有两三公里。我们向往着县城，却没有人去过县城。最多有稍远的亲戚，走亲戚时会走得稍远一些，但也不会超过十公里。大家几乎都没有城里的亲戚。有城里的亲戚那时是一种荣耀，甚至超过现在有海外的亲戚。
生活把我们局限在一个很小很小的圈子里。
我们对城市充满了可望不可及的向往。我们羡慕城市夜晚的灯光，我们羡慕那些不用干太多活就能拿到工资的生活。因为农村太阳落山后就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而城市里，晚上没人的时候还有灯光亮着。因为工人只工作七八个小时，而我们却没白没黑，而我们的父母则更是辛苦。
但我们没法进入城市。
有时正在山上拾柴，头顶上有飞机驶来，远远传来了隆隆的马达声，我们立即放下手中的镰刀从半山腰向山顶上跑去，欢呼着，惊喜着，跳跃着，我们冲着天空拼命地挥着手：
“快带我走吧！”
这是我们很多人在心底里曾经喊出的话，也是我们心底的渴望。
我们在山丘的顶上欢呼着，雀跃着，希望能离飞机近些，再近些，希望能看得清楚些，希望生活能够改变。
有一次，我们甚至看见了飞机上的飞行员，他似乎在微笑着冲我们招了招手。
“快带我走吧！”
“到一个幸福的地方！”
现在想起来，那一天就是阳光灿烂的日子。
多么阳光灿烂的日子！它点燃了一个少年的梦！
我们为此兴奋了好长一段时间。
我们想知道外面的世界，我们想远离这样的生活；我们渴望阳光明媚的日子，我们渴望幸福温暖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