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爸爸跟我说:“这么多年了,你应该忘记,应该原谅,应该尊重你的老师。”
8 W4 N( C" Q" i ]* J D3 T我说:“我没办法原谅她。”
. R& c! F2 H7 z! n1 r% I我们指的是同一件事,是我小学六年级的时候,被冤枉偷东西的事件。
* T0 u* R, K5 E. x8 A这件事情,其实比起老师,我爸给我的伤害更大。; g) `: S6 l/ l% R
我读书小,读六年级的时候大概9岁。小学嘛,差一岁,在身体和智力上都会差挺多的。$ x7 |- ~ e1 y+ k( q& z
我学习能跟上,但也有很多跟不上的方面。
2 o# b0 y1 c! Q/ p" W& d ?当时住宿舍,会有年龄大一些的女生抱团欺负我,当然我自己行为比较孤僻一点,别人也看不惯。
* V, r0 @3 e8 _( K1 U+ z别人诋毁我的时候,我也不怎么会辩解。7 Q4 M8 T8 I g8 e7 Y- [. e
当然因为有的时候人家说的是事实,半真半假的,就更难辩解。
" M8 r) C9 n$ w9 b6 F, A六年级,我的班主任是某老师,就叫她王老师吧。我爸也是老师,和她一个办公室。
0 R+ H8 G# ~3 U( ^6 }9 n某一个晚上,大概晚自习吧,王老师突然走进来说:“最近班上发生了一些事情,有人偷东西,希望这个人自己站出来,自己交代。”2 E1 M' W |- J" G
我当时在乱涂乱画自己的本子,也没在意。她反复说了几遍。之后突然说:“刘飞就,你出来一下。” E* v, G. ^$ M& B) n! A
我后来回想起来,才知道她这样做的意味。相当于就是在全班同学面前指明那个人是我了。! |% u6 z+ z8 @: Y6 I% U; @
不过我当时也是傻,什么都不懂,就出去。就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
& c* e$ w9 u4 e2 o9 i0 J2 ^她问我:“你自己交代你最近做了什么。”& U# D0 i4 X7 N1 Y/ I: C
我战战兢兢回想,这节课之前和以前班上的同学疯打;再之前,偷吃了一包朋友的饼干。' ?" ^, s0 V8 |! B
我一一交代,她都以不屑的眼神看着我,说:“你这是避重就轻。”
, w, o5 t! i. u真感谢这个语文老师,教会我这个成语的意思,在这个语境下。
" d( B# x4 N1 Y$ c我说我真的没做什么了,她就开始说:“我都知道了,我来告诉你吧。……”$ S2 u5 b7 {# M* l2 g/ ^: ]
然后就开始说那个所谓的偷盗事件,我都不记得是什么了,反正就是跟我八竿子打不着的什么事情。外加上宿舍欺负我的一个女孩子的一些污蔑。. _, X: u* q7 \# k( E
一直讲到下晚自习,同学们开始走出教室,也能听到她的盘问,也能看到我就在那里被审。各种目光看过来,好奇的,得意的,不屑的。! `- l# c2 Q5 _7 m
我当时想,要是我从这里跳下去,她会相信我吗?
0 o" i% a0 d9 r1 V9 q不过我还是没那个勇气跳下去。9 m, m: B, i4 C \" w+ d# o; a
她见我不交代,就又把我带到办公室。我爸爸在那里,她就说我拿了同学东西,有什么什么。6 }5 C+ ~, U% J1 _
我那时候很怕我爸爸。他信奉黄金棍下出好人,直到现在也觉得应该这样。他总是通过暴力来教育我。他听完王老师的话,勃然大怒,就开始吼我,是真的吼:“你为什么要拿别人东西?”) G' q5 Y3 r( j3 z3 P( r
我说我没有。) d7 N( u$ |+ H+ X. e7 {
他不信,你没有为什么老师不喊别人,要喊你?
% e% D3 G* l7 J' m/ E5 b5 g' M我在我爸面前辩解的话不敢多说,哭着说那个张xx冤枉我,我只是有一次用了她的指甲刀,后来还回去了,没有偷她东西。/ o6 f3 ^8 k; U' I Z( e4 N
这个时候,那王老师看我爸爸打得凶,也没多说话了。: a1 B* Y" L) w7 K" R9 H+ A8 A
我爸爸看我哭得惨,也不承认偷了东西,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我。(估计不信吧)但在外人王老师面前,教育小孩一定是要更严厉的,不能放过的,这是他的面子。8 w$ K6 L! ?0 v( T9 F* n
所以他更严厉地打我,我记得我手缩在胸前,他一下一下打我的手,手火辣辣的痛。
, d7 R3 L2 l; V因为我一边哭一边说没有,他没有再问我“为什么偷别人东西”,而是用一些别的理由来打我,比如我上课走神、写字潦草之类的。
9 @- t- y+ ]" t& c& m其实细节记不清了,但是现在想起来都是很荒谬的,我的父亲,为了他自己在王老师面前的父亲权威,在王老师的污蔑之下,不相信我,不分辨是非,选择用别的理由,都要打我,像是表演一样,打给别人看。
# i2 h' D2 m: m- Q可能家庭给我的庇护感,从那个时候,就消失了吧。. V' o: S# y, {7 B( _; R
我当时真的是很想很想从楼上冲下去,我一遍一遍地在脑子里想着,要是我摔死了,他们是什么样的反应,然后用这种虚假的解恨,来稀释当下来自他们的羞辱。1 S1 _5 P1 X: h' n6 Q/ h$ a$ M
我没有家庭和学校的分界,他是学校里的权威,是家庭里的权威,是我全部的恐惧。' e) G9 M) x3 g# Y
我那时候对自己的所有伤害都是对他的报复。
0 K+ ^3 X1 F/ a& O y% j% v后来,长大了,很多年过去了,我爸妈看我变得活泼开朗了,提及这些事。6 d4 j0 n- X5 J9 Q8 N
我详细描述了我记得的部分,并且说,那个女人冤枉我,她不配当老师,我不可能原谅她。
7 o# m; n0 s0 _/ W他们说我小心眼,说我小气。* x: J: M, s1 L7 F
我笑笑不说话。4 |: l! P9 @& L4 K2 d
如果我真的在那时候跳了呢?
* w) q6 I, y, F- O我只是,胆子小一点点,懦弱一点点,怕死一点点,不敢真的去死,所以苟活下来。
' c1 r) N6 L2 ?0 I但,如果不是呢?
0 @; Y$ ?3 R8 P+ U$ t; o3 N- D他们会在我的墓碑前,让我原谅她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