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到人吃人：苏联用饥饿灭绝乌克兰

原创 杜群帅 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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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一个政权要想灭掉一个民族，不一定用子弹、坦克，甚至不需要集中营或毒气室，有时只要通过制造一场大饥荒就足够了？

  z, }, q! H/ [0 |, x8 @. X. A上世纪三十年代，苏联对乌克兰就干了这样的事。他们用最冷酷、系统的手段，把几百万乌克兰人活活饿死。

这场大饥荒，被乌克兰人称之为“以饥饿杀死”。但它的真正含义，不止于用饥饿杀死乌克兰人的身体，更是杀死他们的意志、语言、历史，乃至整个民族的存在感。

+ ?3 Z% l2 k7 F8 L, A: L可是，问题来了，苏联为什么要对乌克兰下这么毒的手？

乌克兰短暂独立过，而这就足以让苏联恨上一辈子

% o1 p) M  G7 {8 J; Q" M; E6 x要搞懂乌克兰大饥荒这件事，我们还得把时间拨回到一战结束那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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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7年，沙皇倒台，俄国革命爆发。乌克兰人趁乱宣布独立，成立了“乌克兰人民共和国”。不仅真的独立了，还一度统一了原属俄国和奥匈帝国的乌克兰地区。

# V8 m$ U- s) x/ n; Z, t) h可以说，那是一次真正的民族独立。乌克兰不仅有自己的军队，还有外交和政府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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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好景不长，不到一年时间，苏联红军南下，迅速侵略、吞并了乌克兰。到1922年，乌克兰被彻底并入苏联，成了“加盟共和国”。[1]


然而，所谓加盟，不过是一种讽刺。表面上是共和国，实质上没有半点自治权，一切听命于莫斯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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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m( y3 H* q: \: X. q可是，乌克兰人没那么容易被驯服。他们搞文学、办学校、发展乌语电影，甚至在乌克兰共产党内部还有人公开喊出，“我们要离莫斯科远点。”[2] [注 1]

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他们搞起了民族复兴运动，有思想、有组织，还有群众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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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A2 X4 i+ ?  V+ o. ~2 U: V当时的苏联掌权者斯大林对这一切看在眼里，表面不动声色，但心里却早已把乌克兰视为定时炸弹。他知道，要是放任不管，苏联迟早出现问题。

于是，他起了杀心。但不是用枪，而是用一种更安静、更彻底的方式，那就是饥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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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c9 N0 `; k' x灭绝步骤：先干掉文化人，然后让农民活活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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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大林先要清除的，是乌克兰人的思想。

, y$ u; s9 \4 K  V1 J! r谁最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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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A" l5 n  F( s, ~9 W" d不是军人，而是有脑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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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N# p  l  Z: g; Z( D' U所以，他先下手的是乌克兰的文化人。知识分子、作家、记者、教授、艺术家、出版人，甚至只要喊过一句“乌克兰民族独立”的读书人，都被打成“反苏分子”、“民族主义余孽”。[3]

  s' x1 P9 }! |! l4 W# O; W, K该关的关，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几乎一个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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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8 w7 c1 b- w  ~4 L到1929年，乌克兰那一代搞文化复兴的社会精英，几乎全部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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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I% I. p; B' h  q5 o& b紧接着，他又把枪口转向了乌克兰的农民，开始推行“农业集体化”。

$ k1 a; b: N8 J& i听起来像一场经济改革，其实就是国家赤裸裸地掠夺。乌克兰农民不仅要交出土地、牲口、农具，一切由国家接管，之后还要在“集体农庄”里免费干活。[4]

谁要是敢不配合，立刻就会被打成“富农”，然后抄家、抓人、流放到西伯利亚。

: o3 K% u' y; n0 A* r6 Y4 s. R( V乌克兰本就素有“欧洲粮仓”之称，地肥人勤，粮食产量占苏联三分之一。所以，斯大林盯上的，也是这块地的产出和利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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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g) v1 p% F8 N' s但是，他不在乎乌克兰人吃不吃得饱，只在乎能不能出口换机器、搞工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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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a  J5 E! S' J6 b9 P7 N于是，这导致大批乌克兰农民开始站出来反抗。

$ f# K& [" N5 @2 ~/ I; N- }1 t1930年，乌克兰爆发了超过4000次农民起义，共计100多万人参与。但他们手里没枪，每一场都被镇压，淹没在血里。[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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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z* U& p* h( r* |最终，斯大林赢了，可是他还不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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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的不只是屈服，而是摧毁乌克兰人的脊梁。所以，他的下一步，比镇压更毒，那就是让乌克兰人一个个活活饿死。

不给粮就让全村人一起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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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3 y* ^% r* f3 o% L7 c' l8 O1931年，苏联政府下死命令，乌克兰人的粮食必须全部上交，不留一粒。哪怕是刚打下的谷子，哪怕是来年播种的种子，通通都要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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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 f/ r* D1932年10月，苏联国家政治保卫局人员，从地坑中提取乌克兰民众藏匿的谷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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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o/ D. r. D. o. P% I( ]  q谁要是敢藏粮食，即便只是一把谷穗，都会被打成“反革命分子”。苏联在1932年出台的《小穗法》[注 2]明文规定：

偷国家粮食者，十年劳改或死刑，连带没收全部家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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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饥荒在乌克兰开始发生了。

人们先是没粮吃，然后开始吃草根、啃树皮、抓老鼠、吃猫狗。饿得狠了，还有人吃死去的亲人，甚至发生了杀人吃肉的惨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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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不是夸张，是乌克兰国家档案馆里白纸黑字写下的审讯笔录。

$ W% e9 v7 r4 @; d到1933年6月，乌克兰的死亡人数达到高峰。每天有2.8万人被饿死，平均每小时1168人，每分钟20人。[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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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帮邻居挖坟，明天就轮到自己进坑。

, |' r7 N/ z9 @  t1 c! k: c尸体堆在村口，无人收，无人埋，连狗都没了。不是被吃了，就是也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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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乌克兰人想逃，却发现，出不去。苏联下令封村、封路、断供、驻军，还搞出一个“黑名单”政策。哪个村完不成配额，就拉黑。全村断粮断水断交通，不让进也不让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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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3 L6 e- x  s  ]结果，在405个地区中，有252个被拉入黑名单。村民只能在村里，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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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2 y' ?( [2 m2 k( P  l( G9 A显然，这不是灾荒，而是一场有系统、有执行链条的国家围困和灭绝。从法律、行政、军队到粮食运输，每个环节都有明确分工。

换句话说，这是一场国家设计的系统性屠杀。

8 v3 r' E$ ~& l+ \& L& ?几百万人被活活饿死，苏联怎么看待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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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7 ^* x2 v$ d! F: C这场大饥荒过后，乌克兰几乎成了一片死地。

/ G+ H  T( V0 q* `! s3 P5 h4 I根据乌克兰人口与社会研究所和美国北卡罗来纳大学的研究，至少有390万人死于这场大饥荒。甚至，有些学者估算，死亡人数远远超过700万。[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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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5 T  M+ }4 t0 Z$ p: H一个民族，几乎是被从地图上完全饿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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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B1 {% _. p* p1933年5月，乌克兰哈尔科夫州，一名饥饿的女性和她的孩子，旁边还躺着一位不知死活的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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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2年3月，乌克兰哈尔科夫街头，过路的人和一具被饿死的男性尸体

按说，这样的灾难本该震惊世界，但苏联不仅否认、封锁消息，还专门请来国际代言人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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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3年8月23日，《纽约时报》驻莫斯科记者杜兰蒂公开写道：

苏联没有发生大饥荒，最多是某些地区粮食短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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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作家萧伯纳在1931年访问苏联归来后，也明确表示：

我在那边，没见过一个饿肚子的人。

这不是没看到，而是主动配合，甚至是把一场种族灭绝洗成发展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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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讽刺的是，几十年里，连乌克兰人自己也不敢说这事。谁提，谁就会被打成“反革命”、“纳粹余孽”、“西方间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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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1986年切尔诺贝利核灾爆发，乌克兰人才借着谈恐惧，说出了一个被封锁了半个世纪的秘密：我们不仅遭受过核污染，还在几十年前被活活饿死了几百万人。

0 @6 H  S1 E6 Z6 v: D) i饿死，是想让乌克兰人忘记自己是谁，但他们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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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t* G9 O3 I3 k, x这场大饥荒的目标，从来不是单纯杀人，而是要杀掉一个民族的自我认同。

你是谁、你讲什么语言、你信什么宗教、你认哪片土地，统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听话，忘了你是谁，变成一个顺从的苏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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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K9 u. b+ f+ K; e7 T而饥饿，就是做到这一切最安静、最高效、最不留痕的武器。

但是，他们低估了什么叫做记忆。

# L4 m+ U+ W$ p, C3 N9 o* ?8 X2 ^今天的乌克兰，每年11月的第四个星期六，全国熄灯、点烛，为那些死于大饥荒的人默哀。

; b3 s# o3 _- J4 T- A不是为了仇恨，而是为了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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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知道，被饿死的不只是人，还有名字、语言、故事，乃至整整一代人的存在感。

+ z1 \% L2 \4 K% o4 O( e2 n一个国家可以掩埋尸体，可以篡改档案，可以几十年不许人说出真相。但只要这个民族还活着，就会有人在夜里咬牙记得：我们，不是自己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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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N& p5 b2 E2 [4 p9 S/ ]1 S这也就是为什么，今天的乌克兰，哪怕断电挨炸，也不再回头。因为一旦回头，前方就是万丈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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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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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

出自乌克兰著名共产主义者和作家赫维洛维著名的远离莫斯科口号，他以此表明乌克兰必须选择转向欧洲，反映出当时的乌克兰人对苏联中央集权的抵触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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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2]

小穗法又叫偷五穗法，是上世纪三十年代苏联为惩罚粮食隐匿而出台的一种严刑重法，针对但不限于乌克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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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9 W" ~' v6 n0 h7 m9 p

[1]

《乌克兰：一段历史》（Ukraine: A History），第352页，奥列斯特·苏布特尔尼（Orest Subtelny），2009年11月10日，多伦多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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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Z, B# b9 @; g( \5 ?' R  q1 y! X

《远离莫斯科：米科拉·赫维洛维如何激怒斯大林并预言乌克兰独立？》（Геть від Москви: як Микола Хвильовий розлютив Сталіна й пророкував державність України?），奥莱西亚·科图贝·赫鲁茨卡（Олеся Котубей Геруцька），2022年12月13日，乌克兰国家电视广播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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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e! b& `4 @! l3 k* z" h

[3]

0 c; r+ k. y; c, C" n

《使乌克兰成为苏联：列宁和斯大林统治下的文学和文化政治》（Making Ukraine Soviet: Literature and Cultural Politics under Lenin and Stalin），第14页，奥莱娜·帕尔科（Olena Palko），2020年11月26日，布卢姆斯伯里学术出版社。

4 V4 J4 H8 _%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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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A. K/ D) g: J* T1 |

[4]

% s8 \1 l9 Y# y0 B. D: W

《饥饿统治：评论阿普尔鲍姆的红色饥荒》（Rule by Starvation: reviews Red Famine by Applebaum），安娜·里德（Anna Reid），2017年10月6日，华尔街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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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i) b; w8 h) j* r, Z

[5]

《大饥荒与乌克兰农民反抗当局的战争》（Голодомор и война крестьянства против власти в Украине в годах），根纳季·马克霍林（Геннадий Махорин），2012年11月27日，争论（Аргумент）。

[6]

《七百万人，在被遗忘的大屠杀中丧生》（Seven million, died in the forgotten holocaust），埃里克·马戈利斯（Eric Margolis），2003年11月16日，多伦多太阳报。

6 l- @  [" d8 H8 K5 q7 X! t* v

7 p6 {# z2 ]* B" g: N& V% A9 t

7 s. p$ P3 }8 T7 {' Q+ Q5 N5 s

[7]

) W1 J6 W" ?4 _- \- U

《奥列赫·沃洛维娜：衡量大饥荒时期的死亡率》（Oleh Wolowyna: Measuring Mortality in the Holodomorin），安德烈·马库赫（Andrij Makuch），2018年3月16日，加拿大阿尔伯塔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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