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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光二十二年(1842年)八月二十九日,中、英《南京条约》的签订,把广州辟为通商口岸,实行自由贸易。从此打开国门,使中国成为西方列强的商品倾销地,一时间广州商贸业得到迅猛发展,娼妓业也随着经济的兴盛应运而生。光绪年间,广州的娼妓业已十分繁荣,粤语称妓女为“老举”,所以妓院在当地统称“老举寨”。妓院按其名声及豪华程度分为十个等级,最豪华的称“大寨”,其次为半私门,其三为二四寨(二四寨按收费标准分三级),其四为打炮寨(按收费标准也分三级),其五是“讲古寮”,其六是尼姑庵。以前大寨集中在谷埠一带,这里是各地谷米运往广州的集散地,商贾云集,热闹非凡。豪华妓院大寨一般开设在江面的游船上,大船内里分隔为三四个厅,供宾客宴饮。此外还有“住家艇”,装修陈设亦十分考究,供妓女住宿或休息,一般嫖客对“住家艇”望尘莫及。当时广州最气派的大船当数“合昌”“谷花”等,船上可摆筵席十来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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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9 M7 p/ q! j6 W7 P( r5 ]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广州东堤沿江一带已开辟成集市,建有“鬼楼”(粤人称洋人为“鬼佬”或“番鬼佬”,故称洋房为“鬼楼”),建有东关戏院和广舞台戏院,商贸业愈加繁荣,各大寨便舍船登陆,聚集在东堤沿江一带的“鬼楼”内营业。另有一派经营妓寨的人,因与东堤大寨经营者有利益冲突,就在沙基对面的上陈塘扎营。随后,酒家、酒楼如雨后春笋一般在陈塘一带冒出来。其中最著名的是“京华”“永春”“流觞”“燕春台”等。出入大寨的嫖客多为军阀、官僚、豪绅、巨贾、状师讼棍、捐商等。这些人一边在大寨花天酒地,纵情声色,一掷千金,恣意挥霍,一边利用这种环境探行情、搭路线,进行政治、军事投机,贸易洽谈及包揽诉讼等社交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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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d3 W7 b- {* m: h4 K1 W; J大寨里的菜价颇为昂贵,最起码的小桌每桌也得十多元(当时工人月薪三四元)。宣统年间,设立了筵席捐,普通筵席抽捐百分之十,大寨筵席抽捐百分之三十。“饮花酒”和抽大烟是分不开的,顾客租烟枪、烟灯租费二元,抽花烟捐计二元四毛,即使仅抽一盅鸦片烟,也得花四元八毛以上,普通的一次宴请,少了二十元出不来。请大寨妓女陪酒唱曲,每人一元以上,对于“龟公”“龟婆”(掌管妓女的主家)来说,一般的顾客他们根本不放在眼里。“龟公”“龟婆”看重的是那些出手阔绰的嫖客,这类嫖客财大气粗,一次开数十席,把所有客人和陪酒妓女的开销全部揽包下来,并对妓女的馈赠及“龟公”龟婆”的索取有求必应。嫖客为了和妓女发生性关系,“龟公”“龟婆”会想方设法在他们身上榨取可观的钱财,才能如愿。比如“出毛巾”,就是要求嫖客大摆宴席,宴请宾客,让大家知道他与该妓女“定情”了,妓女则把一块精致的毛巾送给嫖客,算作钟情之物;“探房”排场有如“出毛巾”,不过是把宴请宾客的筵席再摆到妓女的“闺房”中罢了;“摆房”,就是将妓女“闺房”内的家私设备重新购置,摆放一新。“摆房”以后,嫖客便算是和这个妓女定情了。有些豪绅巨贾,花巨资把妓女包养下来,长达数年之久。“龟公”“龟婆”根本不会履行对嫖客的承诺,照样让他们包养的妓女去接客,只要不穿帮就行。这种惊人的花销,不少嫖客在大寨出入六七年,就连名妓的“闺房”都没见过,可想而知,在大寨“摆房”耗资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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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嫖客究竟要在一个妓女身上花多少钱,才能“出毛巾”“探房”“摆房”,这可没准,因人而异。在大沙头大寨,曾有一个名叫苏域农的阔少,恋上一个叫新娇的名妓,在大寨饮了三年花酒,仍未得手。当时,新娇是广州大寨中首屈一指的红妓,琴、棋、书、画样样俱能,架子也不小。有一次,苏域农频频传唤新娇,新娇故意迟迟不到,谎称正在钓鱼。苏域农心里不快,派人去问新娇的钓竿卖不卖?答复说:“非三千元不卖!”苏域农二话不说,如数把新娇的钓竿买过来,这件事立即轰动整个大寨。“出毛巾”之夜,苏域农把大寨的所有花酒厅包下来,结花扎彩。由此可想像那些豪绅巨贾在大寨内穷奢极侈、荒淫无度的生活。据说苏域农的这一荒诞行径也并非一无是处,反而使自己的豪阔名气如日冲天,骗取不少人的信任。后来,他在广州开设同德银号,大家纷纷把款项存到他的银号里,结果他却因负债潜逃,让众人的血汗钱打了水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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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寨的妓女多是由老鸨们按业务要求,“精心”培养出来的。来源为富室主人与雇工的私生女,富室妻妾外遇而产的私生女,婴幼堂女婴,尼姑庵不守清规的尼姑私生女等,老鸨们通过各种渠道专门收买。她们将这些买到手的女孩进行细心培育,教她们读书、学唱,凡是应酬上层社会嫖客需要的技能都尽可能学到手,举止、仪态也要经过特殊的训练。老鸨们对她们的生活照顾得周到有加,让她们十指不沾阳春水,以保护其肌肤的娇嫩和全身骨骼的柔软。待这些女子出落得楚楚动人,才逼迫她们出门应客。有的则由专门抚养女孩供大户作婢妾或妓女的退休妈姐(专门从事卖淫或买卖妓女的职业)转卖而来,也有的是从半私明(下一级妓院)挑选购买而来。对于不听摆布的妓女,老鸨们软硬兼施,迫其就范。遇到性格刚烈的女孩,她们就采用“打猫不打人”的毒刑,先将妓女捆在床上,然后将一支猫放进她的裤裆内,扎紧裤头及裤管,再行鞭打,猫受痛在妓女裤裆内挣扎,就会用猫抓在妓女下体乱抓,使妓女不堪创痛,向老鸨屈服。这种惩罚手段,虽会使妓女受到重创,但不损及妓女身上易为嫖客发现的肌肤,故不影响妓女出门应客。若在此折磨下仍不屈服的妓女,老鸨便将她“搭灯”(从一个妓寨送到另一个妓寨去接客),进行更加残酷的折磨,主家假惺惺时不时去探望她,让她感觉还是原来的主家好,便回心转意,任其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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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q& d1 C: ~( d, m8 o3 u大寨内若有新妓女出来应客,都要大肆进行宣传,由“厅趸”将新妓的名字写在纸上向嫖客传报,嫖客的笺条似雪片般飞来,使新妓女应接不暇。老鸨们对妓女和嫖客的关系看守得很紧,既不让嫖客轻易得手,更不容妓女钟情于嫖客。因此,大寨中的妓女一般不会像中下层妓女那样,被嫖客频繁接回家住宿。但妓女与伺候她们的男员工发生关系,老鸨们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认为这样既可满足妓女们的性需求,也可使妓女成为她们忠心耿耿的赚钱工具。半私明也算得上是一流的妓寨,这类妓院陈设如居家,主人多为退休大户人家的妈姐,她们把所养的女孩当作亲生女,来源多为妓女所出之私生女。妈姐们对这些女孩特加培养,出落得较好的高价卖给大寨,一般的便留在家中赚钱。民国以后,也有的妈姐会将自己所收养的女孩送入学校读书,让这些女孩适应上层社会嫖客的需要,并唆使她们在富家子弟中活动,引诱他们步入花天酒地的生活,自己则坐收渔翁之利。半私明也是上层社会藏污纳垢的地方,妈姐们会牵线搭桥让那些性生活得不到满足的富户妻妾到此寻找性刺激,嫖资三七开或五五开。这类交易风险极高,妈姐要做到绝对保密,以免影响女方的声誉及家庭社会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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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下层的二四寨,数量多得无法统计。分布在东堤、城内长塘街鸣凤巷、仓边路船舶所衙门侧的钟鼓巷、西关带河基的显耀里一带及水鬼潭(原谷埠一带仍存在用仅能乘二三人的小船接客的妓女,因水深船小,稍有不慎船就会倾覆,嫖客和妓女都有可能落水而死,所以叫“水鬼潭”)。在河的南面还有义和里,长堤有五仙东。广州开马路以后,西濠口也出现了在艇上营业的妓寨,这类妓寨与河南面大基头的“海天四楼”等妓寨都属于比二四寨还要逊色的声色场所,所以叫打炮寨。后来,西濠口的一部分妓女因营业不佳,迁到长堤篓巷改做暗娼,由黑社会人物进行保护,这些妓寨俗称水鸡队。二四寨和打炮寨以中下层嫖客为服务对象,必须日夜接客,有的妓女一天之内被迫接客二三十人之多,备受侮辱和蹂躏之苦。到这类妓寨去嫖娼,俗称“捐灯笼底”,因为这些妓寨的门前都悬挂着一个敬神的大灯笼。这里的妓女日夜坐在当门大厅的板登上,任嫖客挑选,称作“坐灯”。嫖客去“捐灯笼底”时,挨家挨户去挑选,相中了就入门上楼,由“客嫂”大声呼叫相中之妓女名到客人房中服务。这里的妓寨没有筵席,但嫖客可以额外出钱吩咐“客嫂”去置办,送到房间,称“屈房”,嫖客再给“客嫂”一些小费,称“灯笼脚”。7 t# T- i. G(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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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寨和打炮寨的妓女大多出身贫寒或境遇凄惨,有的是人贩子拐卖到妓寨的、有的是大寨淘汰的年长妓女贱卖而来的。凡是卖到这里的良家妇女,老鸨们会指使黑社会豢养的打手去强奸她们,摧毁她们的贞操观念,让她们甘于堕落。若稍有反抗或不接客,轻则鞭抽,重则毒打,妓女往往被打得遍体鳞伤,周身瘀黑。有的妓女,老鸨晚上让她们穿上漂亮的衣服去接客,白天则换上粗布衣服操杂役,做奴婢。这些妓寨集中并排设在一条街内,街的两端建有闸门,由黑社会“龟爪”把守,不允许妓女越出闸口一步,让她们插翅难飞,完全失去了人身自由。再者,老鸨们与衙门官吏、社会黑恶势力相勾结,在社会上早已布下天罗地网,纵使妓女有幸出逃,也往往会被他们抓回来,遭受更加残酷的折磨。妓女染上性病后,仍要强迫接客,境遇尤其悲惨。二四寨妓女到了一定的年龄后,经老鸨同意,可以自行备款赎身,赎资多少任由老鸨开价。妓女们为了恢复自由身,唯一的办法是将嫖客赠送的财物积攒起来,到了相当的数目后才敢向老鸨开口。赎身后,若不改行,仍可在本寨操其旧业,也可到别的妓寨“搭灯”,但已有了人身自由,称为“自己身”,比起其他妓女,已算是高人一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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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除上述妓寨外,在东较场还有一种妓寨,名为“讲古寮”。这类妓寨十分简陋,都是用竹子搭成的棚子。“讲古寮”的妓女多是近郊的贫苦农民,她们被生活所迫,走投无路,才不得不含羞忍辱到“讲古寮”出卖肉体,换取三毛两毛,维持一家大小的生计。这些人虽属“自己身”,但已属社会的最底层妇女,境遇的辛酸并不亚于其他妓女。尼姑庵卖淫的尼姑一般分为两类,一类是六根不净,与香客产生感情而心甘情愿献身,嫖客会馈赠她们一些钱物。一类是生计所迫,被住持强迫或自愿卖身,以获取最基本的生活保障。尼姑庵尼姑卖淫,一般都非常隐蔽,范围也不大,多局限于尼姑们比较熟悉的善男香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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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刘国兴《清末以后的广州娼妓》,图片均来源于网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