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的《离婚》：将婚姻/职场/人缘写透

显示全部楼层 · 2025-1-21 03:15:56

《离婚》在老舍的作品中，不是很出名，但是出乎意料的好。是一部了解人性的经典作品，值得普通人和创作者反复阅读。

01

与老舍作品的相遇

1933年，老舍34岁，结婚2年，育有一女。
在济南，酷热7月，老舍每天从早上7点到晚上9点都在创作，半天写当日的2000多字，半天构思第二天的2000多字，连续创作七十多天，写了一部14万字的长篇小说。他说，自己完全陷入到一个写入迷的状态。
而我，也读入迷了。
里面的人物，无论主角、配角，都非常立体饱满，甚至他们连个详细的名字都没有，但是你就是知道他们的性格特点、行事风格、喜怒好恶。
一个妇女嘴里说出的话，完全像是妇女说的。一个混混作恶的心思，完全是一个混混该有的恶。这样笔力的作家，不愧被誉为：“人民艺术家”。
老舍的作品，我最先接触到的是收录在教科书中的散文《猫》和《养花》，均印象不深。
再后来，是中学时，学习到的《骆驼祥子》。只记得老师让我们学习文中关于“热”的场面描写，从物到人，不同层次的“热”，如街道、柳条、大黄狗等等。或许是当时太小，无法共情祥子的苦难，或许只是文章片段，觉不出整个作品的好处。
直至很多年后，我买了全本《骆驼祥子》细细阅读，才理解祥子等劳动人民的苦痛，对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社会的绝望。
大学时，读了大部头《四世同堂》，具体细节早已不记得，只知道读完颇受震撼，里头人物繁多，事件堆叠，在日本侵略者控制下的北平，普通人在夹缝中求生存。
从这些作品中，能看出老舍对大众有同情心、对社会现实有关心、对人性有深刻观察，再加上不凡的文学技巧，性格鲜明的人物和时代跃然纸上。

02

好作家，不会“脸谱化”角色

笔力差的作者，很容易将笔下的人物脸谱化。
比如，“脸谱化”的老李：一个吃在碗里看着锅里，觊觎人家漂亮老婆的中年渣男。我很害怕读着读着，就会出现狗血的婚外剧情，老李抛妻弃子带着情人双宿双飞。好在，根本没有。
老李很复杂。如同普通平凡人一样复杂。
老李嫌弃衙门、嫌弃自己的乡下太太，但是迫于实际情况，他不得不天天去衙门上班挣一家人的生活费；不得不将乡下的妻子接到北平共同生活，因为要对两个孩子负起责任。
他不世故、不圆滑，活得自傲、也别扭。和他生活在一起的李太太，常常感到委屈、困惑，一双手常年操持家务，粗糙得如同荆棘，可是老李视而不见，即便见到，也不同情。
他极喜欢用冷暴力。妻子如何哭闹，他也不接茬，这样一个男人，在婚姻中，让人窒息。
老李因心中的浪漫幻想，总希望找一个符合“诗意”的女子。恰巧房东儿媳妇，马婶，那个被丈夫抛弃的年轻女性，她美丽、安静、独立，能满足他对妻子的浪漫幻想。但是，老李也明白，浪漫，难有好结果，即便心中波涛汹涌、相思成疾，也没有毫无顾忌走向马婶。
老李几乎懦弱了一辈子，面对同事们对自己太太的嘲弄，一点办法没有，只暗暗责怪自己无能；可偶尔也会生出一些侠气，为帮助张大哥救出儿子，竟一改往日怯懦，拿着联名状让同事们签名担保；也能拿出几个月的薪水，替张大哥贿赂小赵。
老李是多面的老李，他是职场中的牛马、生活中的别扭精、还附带追求诗意浪漫、偶尔有点魄力，能同情妇女，却不能看见妻子......是个在现实生活中也能见到的，有血有肉的老李，不简单，更不脸谱化。
好作家，总能将人物形象塑造得立体生动，而读者也能在其中一个或几个人物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
张大哥、张大嫂、老李、李太太、马婶、马同志、吴先生、吴太太、邱先生、邱太太、小赵、丁二、天真、秀真、菱、英，还有不怎么出场的所长、所长太太；这些人，全都有影子，有分身。
我觉得，自己有很大一部分是老李。

03

《离婚》不只讲婚姻，也讲职场

《离婚》看书名，以为是讲婚姻故事。
其实，只是借着婚姻故事的外壳，讲我们人生的方方面面。包括：职场、人际经营、夫妻关系、理想和现实的冲突等等。
书里头，几位主要的男性角色，都供职于“财政所”衙门。
财政所养了各种各样的科员。有圆滑世故的张大哥、有做事认真的老李、有糊弄事的孙先生、吴先生、邱先生；也有顶顶坏透，靠拉关系走门路的小赵。
在这个衙门里，张大哥很受欢迎尤其是受年轻人欢迎。张大哥为人热情，人脉广，常请客吃饭，帮人处理婚姻大事。虽然几乎不办公事，但是大家对他的印象都很好。
孙先生、吴先生、邱先生，则是浑水摸鱼的那一类，能多迟到一点就多迟到一点，能早退一点就早退一点，能多喝一杯茶就多喝一杯茶、能多推一份公事就多推一份公事。
他们奉行少做事、少出错，对加官升职最感兴趣，其次是小道消息，最擅见风使舵，雅称从善如流。
唯独老李，在财政所最“吃不开”，待了两年，所长几乎不认识他。平日沉默寡言、谨小慎微，不参与拉帮结派，也不会在领导面前邀功请赏，即便每日第一个到衙门，最后一个走，将才华和时间全部用在处理分内的公事和分外的公事上，也得不到升职加薪的机会，是财务所中的“牛马”。
科员们，均有自己的一席之地，无论是只知道干活的牛马，还是只吃不干的猪。牛马不能妄想做猪，猪也不会心甘情愿当牛马，这在《动物农场》（乔治·奥威尔著）里也说得清清楚楚。
近百年前的职场生态，与如今也无大的区别。仔细读读，能品出更多味道。

04

好人缘张大哥得到的实惠

张大哥。
是世俗意义上的老好人，是社会中的万精油。在哪里都吃得开，到哪都有好人缘。从不愿意得罪人，大多数时候，通过他的人脉也能将一些小事摆平，比如替人拉纤保媒，替人介绍生意，帮同事老李定下接太太的主意，租房子、买家具，一条龙服务。
他一生筹谋，收获颇丰：积下三所小房子；漂亮的一儿一女；一个社会关系网，哪个衙门，哪个单位都有熟人，没有他摆不平的事儿，做不好的媒。
可是这成就，就像泡泡，一戳即破。
独子被以共党嫌疑抓入狱，他求爷爷告奶奶都找不到办法，将儿子弄出来。
最后被自己衙门里头的大恶人——小赵盯上，不仅损失一间房，还要将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女儿，送给他。他很想将小赵揍一顿，但硬不起拳头，好人做了一辈子，拳头早就举不起来了。
被人逼到墙角的张大哥，关系网稠密的张大哥，没有办法了，在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那些人缘纷纷与他撇清关系，甚至连上门探望也不曾。绝望的张大哥，生不出鱼死网破的决心，只有两条路可走，不是发疯就是死。
最后，还是他完全看不上，在他家帮工多年的丁二，为了从小抱到大的秀真（张大哥女儿）一手拧断了小赵的脖子。
丁二，彻底解了张大哥的困局。
张大哥、老李都没办成的事，被丁二办成了。
小赵死了，房契从他身上搜回了，张大哥儿子也在丁二的怂恿下，被小赵提前放归，儿子、女儿和一所小房子都被丁二保住。
张大哥重新恢复生机，热热闹闹请客，那些拿着便宜礼物的人又回到他身边，财政所被顶替的职位，也因之前积累的人脉，重回到张大哥手中。
张大哥终于从苦心经营的人脉里，得到了恩惠。而丁二带着迟早被枪毙的恐惧跟着老李去了乡下。
社会人张大哥，真的从社会中得到好处了吗？

05

《离婚》中的婚姻关系

老李和李太太，吴先生和吴太太，邱先生和邱太太，马同志和马婶，张大哥和张大嫂，
没有哪对夫妻，在婚姻中平平稳稳，大多有过，见异思迁、心怀鬼胎、大吵大闹。
但是到头来，妥协的都是女性。
想要纳妾的吴先生、邱先生最终纳了妾；与情人私奔的马同志，宿在了东厢房；三心二意的老李，是李太太的香饽饽；将老婆当做保姆的张大哥，依旧享受着张大嫂的劳动成果；
他们统统得到了好处。
快100年过去了，这婚姻世道并没有变多少，婚姻中想要做到男女平权，恐怕还要过100年，因此许多女性，不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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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好作品引发人的思考，涉及很多层面，包括：写作技巧，行为处事、人生观价值观等等，如同好的音乐，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有空，多读一读好书。

老舍的《离婚》：将婚姻/职场/人缘写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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