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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万图》 局部 ( y- J1 i: B- r' }1 M% d
清时,山东济南府有个安德县,位置大概在今天的山东德州。
+ g; F* p$ x! q c" R3 q( i这个地方处在黄河下游,水浪潺潺呼啸而过,北到漳卫新河,西到卫运河,因为它正好处在黄河冲积平原上,所以水文非常发达。
$ }5 Z3 s& `6 K* U- _3 J3 o" z康熙初年的时候,安德县里有一户人家办喜事儿,可以说是十分热闹。
& s* k! [! \, r. @. ~' m2 N5 ~敲锣打鼓,欢呼雀跃,鞭炮齐鸣,几十桌酒宴摆下,亲朋好友相聚一堂,欢歌笑语之间,人们见证一对新人喜结连理。 ( e) L# @2 h1 o! {9 Z
现在我们在城里办婚宴,那可能没有那么热闹,因为毕竟亲朋好友都是从四面八方赶来,现代社会节奏快,人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基本上随个份子钱就走了,但是在古代村庄,一家办喜事儿,全村都会来凑个热闹,沾沾喜气。
. E/ l3 C4 D9 X, x6 I所以,这场婚宴,它一直闹到后半夜,人才逐渐散场。
( `1 B* |: h* z* R& Z3 F; h2 ?宾客都走的差不多了,新郎新娘也早就拜完天地进了洞房了。
0 B7 r, ?* y& p0 t' G之前在席间,新郎为了招呼客人,他多喝了几杯,回了房间之后和新娘说了几句恩爱的话后昏昏沉沉,躺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8 O- j, p6 m+ D$ d) {0 ~9 ]这人一喝多酒,就容易睡觉,人一睡觉,身体内的水分消耗的就比较快,新郎躺在床上睡了约么一个多时辰,他就渴醒了,想要爬起来找点水喝。
' c4 M2 c8 G x: ` e; ?他昏昏沉沉从床上坐起来,却发现房间内是空无一人,哪儿还有新娘的身影?
i* [0 I: F$ J这个时候,就已经是丑时,也就是后半夜一点多钟,这么晚了,新娘不在屋子里,她还能去哪儿呢?
: Z$ F `0 K6 M8 C$ \# t! k又是晚上,又是深夜,新郎可就有点惦记新娘,他立刻起身,推门而出,想要寻找新娘的踪迹。
2 ?7 M/ F3 H g' p4 p' [. P" ]天,倒还不是特别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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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a5 H6 ?0 q9 B% L《仿关仝溪山晴霭图》 局部
& q/ W3 L& N6 J( Y: p) X清风徐来,明月高悬,银白色的月光洒下,如水如丝。 @2 M0 e1 X8 y% l* q& ~4 X0 P
新郎从屋子里出来之后,一抬头,正瞅见新娘穿着一身厚重的喜服,顺着宅子后面的一条小路而去,这个新娘的步伐啊,并不着急,反而很稳健,一步两步三步是莲步轻移,身影很快就从宅子后消失了。 7 I6 Z# t2 U3 ^* Y) Y) k0 X. \
一来,新婚之夜没有这么不告而别的,二来,就算是有急事儿要出门,也不应该仍旧穿着这种不便于行走的喜服,而是应该换一身轻便的衣服。
1 N9 r4 \ j% z1 B' D. \; q% ^0 \新郎十分好奇,当然他也很担心新娘的安全,所以就悄悄的跟了过去。 ) {% h8 I& r: @! j: i( l
宅子后边,是一条又长又深的溪流,溪水哗啦啦的流着,在月光的照耀下发出一种闪耀的色泽,溪流上架着一座木桥,新娘的步伐突然加快,她是顺桥而上,很快又没了身影。 ) y1 {" M5 [$ b9 K
一看新娘连影子也没了,新郎着急啊,他蹬蹬蹬大踏步,甩开膀子就开始追,一边追还一边吆喝。
6 b( k8 P+ O) T! I4 y但是奇怪的是,看情景新娘明明听到了新郎的呼喊,但却一声不吭,并不应答,只是一边走,一边回头挥手招呼新郎,示意他跟上自己。
1 @" t) Z3 r$ x4 H" {/ S" q新娘穿着喜服,那玩意又沉又繁琐,按理说应该走不快,至少新郎一个大男人,追她还不是轻轻松松,但奇了怪了,尽管新郎是奋力追赶,但新娘仍然能和他保持着几百米的距离。 ; R' \( b0 k9 ]' L4 J. v
往往是人就在眼前,眼看几步就能追上,结果新郎奋力跑过去,新娘又跑远了。 q& g& R- D+ C1 W
长夜漫漫,月光凄迷,新娘在前边跑,新郎他就在后边追,这场景还颇有点喜感。 0 O! f8 m; \& J' m
就这样,新郎直追了好几里的路,新娘终于在一个村庄的一户人家门口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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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书岩图》 局部
. C- j* U9 N: ], n- p) s1 B, l新郎这顿跑啊,追上新娘的时候是大汗淋漓,大口喘气,那是相当疲惫,新娘则是转回身莞尔一笑,说相公,我此番深夜出奔,自有原因,郎家太过清冷寂寞,我实在是呆不惯,所以想请相公你暂时住在我家,过几日我再和相公回去看望公婆。 ! C+ B/ C" P3 n* d" e/ W
新郎一听,原来是新娘刚嫁过来,她比较怕生,又思念父母,所以这才偷偷回来。 . E5 h/ j& C3 D5 ~3 ~6 t# Z, t4 L! f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 }+ G6 a6 v" y5 H! D
于是,新郎拉着新娘的手,可就推门进去了。 9 p9 E. P* h8 [
刚进门,院里是个掌灯问好的丫鬟,恭恭敬敬的叫了声姑爷和小姐,再往里走,是新娘的老二双亲,面容慈祥,语气更加平和,缓缓说道: ) q) X. W1 B/ S, o5 h4 X! b$ a* A/ f
姑爷你有所不知,我家女儿呢,平时娇生惯养,而且从来都没离开过我们,她这刚一嫁过去,可能是不太适应,所以你就陪着她在这里待上几天,回头我们二老再把你俩给送回去。 , L Y8 T- p3 i2 C* X, @; T2 W
这两位老人呢,也是通情达理之人,好说歹说,还给姑爷和小姐准备了房间,还换上了干净的被褥,新郎一看这都大半夜了,来都来了,再走也实在是不合适了,于是就暂且和新娘歇在了岳父岳母的家中。 # n- C/ y$ J4 G
花开两朵,咱们各表一枝。
8 L9 g" V1 w9 ]! y5 d安德县村里的喜宴办完,第二天一大早起来,人们突然发现,新房里只有新媳妇自己,而新郎却不见了踪影。
* g6 c q8 ?$ W# @公婆一问新媳妇,新媳妇说夜半时分,郎君突然坐起,简单穿了件衣服就出门了,我以为他是酒喝的太多要出去解手,也没理会,谁成想他这一去就是一夜,我苦等到天亮,也没见人回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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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山图》 局部
# W- k* a6 V4 W$ E" k6 `新郎,就这么失踪了。 & t& {! u" n t; P& p, P
朗朗乾坤之下,这么个大活人说不见就不见了,那肯定是要四处找一找的。
+ v: h0 H7 f' w; U0 R1 k新郎的父母之后是东奔西走,四处寻找,还张贴告示,十里八乡都走遍了,直找了大半年,却可以说是毫无进展,音讯全无。 _8 {& \8 U& h2 m# i7 ~
人,就这么蒸发了。 & n" {( A$ c9 q w* w2 c( T
新媳妇,也就是新娘子呢,她也就等了大半年。
/ } I; C- F- E9 W- K3 q! u+ L对她来说,丈夫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那自己就等于是守活寡,半年光阴匆匆过,无情落花是水自流,新媳妇有点按捺不住了,于是恳求公婆,说自己这样一个人实在是没法子过活,想要另嫁他人。
- p0 i1 _/ x0 k" `6 p0 @这新媳妇是明媒正娶来的,公婆当然不干,而且公婆也有自己的理由,儿子如果真是出了意外了,死了,那也就罢了,你愿意改嫁也无可厚非,但问题是,现在找不到尸体,那就不能明确说儿子已经死了,退一万步讲,假使儿子真的遭遇了不测,死了,那你亲也成了,堂也拜了,就算是要改嫁,是不是也应该为吾儿守个一年半载的孝再嫁人,那也不迟啊。 5 ~+ q" {: w9 J9 c- O
在公婆的眼里,新媳妇要改嫁的行为实在过分,让人伤心失望,所以他们干脆一纸诉状,告到了官府。
1 f( t6 m$ R; Z8 i- G% F/ p当时的安德县令,姓孙,这个孙县令啊,为人清廉,政绩不错,在百姓间也很有声望。
. u% x+ V- w v- ]2 W4 {& g. D3 t但是俗话说了,这清官难断家务事,公有公的理,媳有媳的理,孙县令一看这事儿不太好办,研究了好几天,最终给出了这么一个处理意见: 4 g0 N( @3 D4 U- b
让这家的新媳妇再等三年,这三年内要恪守妇道,孝敬公婆,绝不能做有违公序良俗之事,公婆在三年内也要尽心寻找儿子,找到还则罢了,如果找不到,三年之期过了,公婆就不能横加阻碍,要任新媳妇自去。 0 z f& x4 s(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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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亲图》 局部 $ Z. P H9 I+ L4 {" d
转回身,咱们再说新郎这头。 1 Z B! A+ a( a4 G2 c
那一晚他追着新娘到了娘家,住了三五天之后可就想要携妻子归家了,但是奇了怪了,每次新郎一要回家,新娘家里总会出点事儿。
! f+ X+ q% b+ i/ B- X要么宅子塌了,要么岳母病了,要么就是新娘劝慰,想要再待几天。
6 K$ t( M% F, C. Z5 o因为这些缘故,回去的计划是一拖再拖,今天拖明天,是明天拖后天,拖来拖去,竟然拖了半年多的时间。 5 s, s" n8 J0 O ^5 U" j: S
新郎一开始待的还好,可随着时间推移,他是越来越焦灼,是越来越不安,因为家里还有父母亲人,这半年多自己也没跟他们联系,这老是不回去,也不叫个事儿啊。
& v3 p- H$ }3 E3 {' x所以,到最后新郎是态度坚决,表示一定得回了,不能老在岳父家打扰。
- A% Y3 M u) X新郎要带新娘回家,新娘却又犯了难,她是楚楚可怜,梨花带雨,说相公啊,本来你要回去,那也是应该的,我也想着跟你一起回去看望二老,但眼下我家里百般事务缠身,我要帮助父母料理,实在是抽不开,所以只能委屈相公你先行一步。
! ~3 O5 V" y+ z% n9 |: U* T2 w一听新娘这么说,这新郎的心里啊,他很不是滋味,你思念父母留恋娘家可以理解,但问题是这也住了大半年了,也该回去了啊,你跟我结婚过日子,你总不能一辈子都待在这儿吧。 " \2 F, |0 W5 ~9 C! A' T4 ^9 x#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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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山棲霞图》 局部
6 W+ T; ^% N$ L" t4 D; U新郎心中有怨言,刚要发作,结果不知道这娇弱的新娘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一把就把新郎推出了院子,转回身就把门给关上了。
* k4 B# ^& n7 H# @: O7 e新郎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呢,一把被推出来,他正要回头问个清楚,结果就是这么一回头,是吓得他冷汗直流,三魂当时就丢了七魄啊。
4 z) g) z+ l! D! w( Y3 E6 b身后哪里还有什么农家院落,更无岳父岳母和新婚娇妻,平日里恭敬的丫鬟也不见身影,只有荒草萋萋,一座早已破败的孤坟而已。
3 X+ `% z/ |& \& \% m! f, U新郎来不及多想,撒开丫子就跑,半个多时辰一刻不停,就这么跑回了家。 5 t+ N0 P: x9 T4 _6 Q5 q
回家之后,他终于见到了已经寻找他多年心力交瘁的父母爹娘,以及仍在新房苦等的娇妻。 - M- v( T0 A( ^$ i/ l
父母见儿子回来是喜极而泣,新媳妇也回心转意,愿意相夫教子,继续这美好姻缘。 1 j5 W* }" p: K- e
而至于新郎的遭遇,则是回家之后他自己讲给父母和妻子听的,可以说是一眼假,大概只是这新郎出去寻花问柳半年多,回来之后没有理由,这才搪塞出了这么一桩怪事。
0 D5 J8 s/ H, `% }- b; g8 s" |古人事鬼神,祭山川,畏之乎?
5 E3 g0 ~9 \& e* A: U封建迷信当然不能相信,所谓鬼怪之说更是子虚乌有,或者说,真正可怕的,不是鬼怪,而是人的内心有鬼。
+ i1 A$ G. B3 Q8 T2 H" m无论如何,一家团聚,结局,总是好的。 |